第17章

第17章

奚昭一连琢磨了几日,猜不透杜大公子的情况。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以后不要得罪对方就行。奚昭放下心来,专心习武,哪怕将来出问题,他亦可自保。

一晃就是重阳节后,皇城迎来喜事。

太常府二房长公子,与永昌伯府三小姐喜结连理。太常卿是二皇子的外祖父,这桩婚事办得很热闹,皇室宗亲都前来祝贺。

来到这里后,奚昭第一次吃酒席。

新娘是齐沛的双生姐姐,名唤齐微月。观礼时奚昭打量了一下,哪怕穿着层层叠叠的喜服,也可看出新娘体格娇小。至于新郎赵大公子,赵元,一脸春风得意,长相倒也端正。

“我二姐成婚,你怎么愁眉苦脸的?”齐沛看着好友,一脸不解。

“你姐还那么小,就——”奚昭欲言又止,问道:“你姐是自愿嫁的吗?”

“当然,他们郎才女貌,这桩婚事两家都很满意。”

“要新郎新娘满意才行,这关系你姐一生的幸福。”

齐沛道:“赵元长相家世都不错,我二姐挺满意的。喏,你看,虽然赵元是二房的,但二皇子很重用他,以后仕途也不错。”

敬酒的新郎官正被二皇子拉着祝贺,一桌子达官显贵其乐融融。

“二皇子右侧的那位,也是皇子吗?”奚昭悄声问道。

那人长得与六殿下有点像,但脸型比六殿下更凌厉。偶尔扯一下嘴角,显得不自在。有点像过年回家,不知该怎么应对亲戚,只能干笑。

齐沛道:“对,那是四皇子,听说前日刚从边关回来,正好赶上我姐成婚。”

子随其母,何淑仪深居简出,生的四皇子有样学样,整日赏花戏鱼。那时候奚珩刚在战场立了大功,永光帝再看自己儿子的德行,斥责四皇子不务正业,将其发配到边关磨炼,一去就是三年。

奚昭嘀咕:“四皇子都赶回来参加婚宴了,六殿下怎么没来?”

齐沛吃了一口菜,不以为意道:“六殿下病了,礼到了就行。”

一听六皇子病了,奚昭吃席的心情都没了。

深秋天寒,细雨不断,六皇子身体不好,最容易受凉。

奚昭想着散席后去探望六皇子,突然的呵斥声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你好大的胆子!”坐席上,一位公子哥蹭地站了起来。

众人一看,他的衣襟被酒水打湿,一名女使埋首跪着请罪。

“奴婢知错,请公子责罚。”

“知错?你刚才不是很烈吗,还敢拿酒泼本公子!”

“奴婢不是故意的,一时没拿稳。”

女使埋着头,看不清模样,但杨柳细腰,估计模样不会逊色。

齐沛低声道:“多半是故意的,这韦钧是个好色之徒,被泼酒活该。”

咸猪手啊,被泼酒都是轻的。奚昭腹诽,该让六殿下抓他进诏狱,好好思过。

韦钧身为太仆少卿之子,仗着父亲在陛下跟前得脸,平时挺摆谱。正所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是个骄奢淫逸的色鬼。

韦钧不怒反笑,上前抓住女子的手腕,不坏好意道:“是这只手没拿稳吗?”

女使擡起头来,肤若凝脂,不似被人差遣的一般女使,反倒似娇养深闺的千金小姐。

“一个官妓,让你来伺候本公子,还敢拿娇。”

韦钧一只手擒住女子的皓腕,另一只手抚摸对方滑嫩的肌肤,□□熏天的样子令人作呕。

奚昭欲起身制止,却被齐沛一把按住,“你干嘛?我姐的婚宴,你少惹事。”

“是他在惹事!”奚昭看不下去,一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

齐沛道:“一个官妓,人手不够,派她们来伺候的,你别强出头。”

官妓也是人,一个小姑娘,奚昭今日就想强出头,但有人抢先一步。

“韦钧,你酒喝多了吧,欺负一个弱女子。”

程诩仗义执言,一把将韦钧推开,温柔款款地扶起女使,看不出和五公主吵架的泼夫样。

这样看,驸马爷温润如玉,难怪五公主会喜欢他。说不定以前就靠这副模样,诓骗了五公主。成亲后,立马变了样,花天酒地。

韦钧嘲笑道:“怎么,驸马爷看上她了,不怕五公主生气,给你多添几个弟弟。”

说完,席上哄堂大笑,谁不知五公主与驸马爷那些破烂事。

程诩冷笑一声,回敬说:“你无端提起此事,难道也想做公主的入幕之宾。你若有此心,我可以为你引荐。”

“我可没有驸马爷的度量,配不上金枝玉叶。”韦钧道:“你为此女出头,你可知她是谁?”

程诩道:“无论是谁,你也不该轻薄于她。我朝律法规定,强抢民女是要断手断脚的。”

席中有人认出女子,说:“我说这女的怎么眼熟,这不是孙鞍的闺女嘛。”

宾客议论纷纷:“原来是罪臣之女,长得如花似玉,可惜被她爹连累了。”

孙鞍被斩首,其女孙若颜被充为官妓,任官府差遣。

韦钧坏笑道:“一个官妓,本公子瞧她有几分姿色,才怜惜她。”

二皇子发话:“大喜的日子,不要扰了大家的兴。”好歹是自己表弟的婚宴,不能让这些醉酒的公子哥闹事。

韦钧一听,话音一转,对孙若颜道:“听说你以前琴艺绝佳,不如趁今日大喜的日子,为大家弹奏一曲,本公子便不追究你的过错。”

一个官妓,供人玩乐的玩意儿。

孙若颜伏低做小,遵命道:“谢公子体谅。”

大喜的日子,二皇子也发话了,程诩虽然看不惯韦钧,但不好发作,亲自派人为孙若颜取来乐器。

琴音悠扬,不通音乐的奚昭都要赞一句好听。不得不说,世家培养的公子小姐,个个都身怀绝技,非等闲之辈。好好一个姑娘,被父亲犯罪连坐,这辈子都毁了。

众人沉浸在美妙的琴音中,婉转的埙声渐渐融入其中。

琴埙合奏,犹如高山流水。

众人闻声一看,正是杜大公子,杜陵。

奚昭纳闷,这杜大公子刚恢复神智,竟精通音律,对方到底是天才,还是重生?

只见杜陵放下陶埙,对孙若颜微微颔首。不管众人的惊讶,杜陵镇定自若,仿佛刚才合奏的不是他。

分明前段时间还是个傻子,而现在已经长成了不染尘埃的翩翩公子。

最为惊讶的莫过于齐淮,他好像在某个地方听过这种埙声。

四皇子出声问道:“这位公子,本殿下好像从未见过?”

二皇子说:“他是中郎将杜正德的大公子。”

原来是那个傻子,竟成了翩翩公子,四皇子道:“有些印象,军中有一火头军,正是杜大人的小公子。”

杜陵起身行礼,“舍弟行事冲动,有劳四殿下能记着他。”

此身有一亲弟,名唤杜聪。许是大儿子是个傻子,杜家给小儿子取一“聪”字,期盼他能聪明伶俐。

由于被寄予厚望,家中管束甚严,杜聪受不了,一气之下从了军。

杜陵到现在也没见过这个弟弟,只听杜父杜母时常念叨。

齐淮道:“没想到杜大公子如此精通乐理,有的学个一年半载还是半吊子。”

杜陵道:“家母喜爱听乐,家中常有乐师出入演奏。在下耳濡目染,略通一二。”

二皇子亦夸赞:“杜大公子不必自谦,你的埙声比起宫廷乐师也毫不逊色。”

想起上次宫宴,有乐师吹错调子,惹得陛下不悦,二皇子道:“四弟,你是不知,上次有乐师滥竽充数,扰了父皇雅兴。依本殿下看,下次宫中再有宴会,可邀杜大公子一奏。”

吹个埙就找着工作了,奚昭羡慕他们多才多艺。琴棋书画,君子六艺,他现在只会骑射。

可惜黎国没有跳高比赛,不然他也能拔得头筹。

一场闹剧罢,一场喜宴尽。

奚昭在席上薅了一把喜糖,跟家里人打了招呼,自己想去探望六皇子。怕家里人反对,急匆匆就走了,连个随从都不带。

当他慢悠悠转到门角的时候,见杜大公子鬼鬼祟祟在偷看什么。

奚昭好奇心重,悄悄走进一瞧。

二皇子正在送别齐大公子,上马车前两人还拉了手,看样子依依不舍。那齐大公子犹如冰雪初融,眼底都是笑意。

狗腿子,奚昭心道,看他一幅死人脸,看上司笑得花都开了。

转念一想,他看六殿下也是这个样子。

好吧,大家都是打工人!

等两人都走了,奚昭突然出声:“你是羡慕齐大公子被二皇子看重吗?”

杜陵被吓了一跳,“小公子,我疯病都要被你吓得复发了。”

奚昭挑眉道:“你还会吹埙呢,一点看不出得过疯病。”

杜陵从容道:“家母请了名师,传我君子六艺,只在音乐上有点造诣。”

对方处变不惊,奚昭拿不准这人是不是重生的。有他这个穿越的例子在前,重生极有可能。但他贸然打听,对方也不会跟他说实话。

奚昭旁敲侧击,悄声道:“你刚才在宴上是故意表现的吗?二皇子风头正盛,听说立储的呼声很高。你说我们要不要投靠他门下,为自己挣一个前程。”

二皇子陆子崇,生母乃赵贵嫔,后宫第一人。外祖亦是九卿之首,在朝中颇有威望。

自先太子薨后,按长幼顺序,也该立二皇子为储。

比起二皇子陆子崇,四皇子陆子渊一直不显山露水。然而他被永光帝丢到边关三年,逐渐在军中树立威望。

储君之位空悬,谁不想争一争。

要说众望所归的储君,还是先太子。先太子具有文治武功,又是中宫嫡子,外祖官拜丞相,风光无限。

然而十三年前,吕相谋反,连累皇后自缢,太子被废。

先太子心高气傲,一杯鸩酒了结性命。

奚昭打听了,六皇子的生母李美人,同年病逝。永光帝沉浸在失去妻儿的悲痛中,压根没想起还有失去母妃的皇儿。

六皇子争气,前两年替永光帝挡了一刀,为自己争得一席之地。

像这种具有身世坎坷的皇子,那才是最后的赢家!

但是,现在多了杜陵这个变数,奚昭有点拿捏不准。

杜陵默默盯着对方,仿佛在看白痴。

奚昭轻咳:“你什么眼神?”

杜陵告诫道:“司空大人是陛下的近臣,你不要掺和这些事,小心连累了他们。”

一朝天子一朝臣,奚昭也想早做打算,挣一个光明的未来。

杜陵道:“二皇子善治善能,四皇子亦文武兼备,在军中很有威望。储君事关江山社稷,陛下自有谋略,不是我们该妄议的事。”

闻言,奚昭情不自禁点头,愈发觉得对方是重生之子!

“看在我把你捞起来的份上,你给我透个底,你是不是突然觉醒了什么异能,比如预知未来什么的?”

奚昭求知若渴,眼神真诚而傻气。

杜陵心道,该不会傻子的灵魂跑到他身上了?

“你不想说就算了,其实未来也说不准。”奚昭道:“不是有逆天改命之说嘛,每一个小小的举动,都会改变很多事。这叫……蝴蝶效应,你可能没听过。”

有句话怎么说的,老天让他穿越,不是白白穿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