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小生杜陵，拜见奚夫人。”
黎国皇城有谁不知，中郎将杜正德有个傻儿子。听说生下来两岁尚未能开口，只会傻乐流涎。
但前几日杜府传出风声，杜将军的傻儿子突然病好了。
此时，杜陵就站在他们面前，眸清目明，一幅翩翩公子哥的模样，谁也看不出曾经是个傻子。
“杜贤侄今日到访，有何贵干？”
奚母暗暗打量，杜家的大公子气质非凡，没想到痴傻二十载还能恢复正常。
杜陵有礼有节：“前几日小生在闹市落水，贵府小公子救我于危难。今日特意送上薄礼，以表感激之情。”
“你还真来送谢礼？”奚昭伸长脖子看外面，打趣道：“没有敲锣打鼓吧？”
杜陵盯着熟悉的脸庞，微微一笑，“抱歉，未按小公子心意。”
闻言，奚母立马审问小儿子：“昭昭，你不是说放河灯湿了衣襟吗？什么时候还救了杜贤侄？你一个不通水性的，怎么能下水救人呢！”
“我不是怕娘担心，就没提这个事。”奚昭抱着奚母的胳膊撒娇，安抚道：“我学了凫水，护城河游个来回都没问题。什么都会一点，以后也好给六皇子当差。”
奚母一脸不赞同：“刚学会就敢夸海口，你说说，你这两月总出状况，娘怎能放心。”
当年奚珩差点死在战场，把奚母吓坏了。只求两个孩子平平安安，其他都不在乎。
奚昭宽慰道：“我知道轻重，救杜公子是举手之劳。”
母慈子孝让人艳羡，但只有杜陵知道，他们不是亲生母子。
“小公子对我有再生之恩，若非小公子及时搭救，在下怕是没机会站在这里。”
杜陵故作感恩之态，暗暗观察奚昭。
若某日宿醉溺水，自己把自己救起，你会怎么想？这话一问，只会让人觉得你酒没醒，自己怎么能救自己。
但杜陵，或者说奚昭，曾经的奚小公子，真真体验了一把。
杜陵花了一两日，搞清了自己的处境。
此身是中郎将杜正德的大儿子，出了名的大傻子，他早有耳闻。但万万没想到，他会附身到这个傻子身上。
他占了傻子的身体，那谁又占了他的身体？
杜陵急须了解真相，借机造访司空府，他对眼前的奚昭充满了好奇。
“小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杜陵故意套近乎，示弱道：“在下刚刚恢复神智，没有说得上话的好友。那日我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小公子，甚感亲切。”
雏鸟情节。
奚昭热心道：“可以，杜公子去我院里，我们慢慢聊。这不巧吗，我也刚失忆，没有几个说得上话的好友，特别理解你的心情。”
失忆？这怕不是某个孤魂野鬼，杜陵心道。
奚昭并未多想，带着杜陵参观他的院子。然则不知，对方比他还熟悉曾经居住的院落。
“小公子，你倒有善心，竟在树上搭了一个鸟屋。”
院子里有棵老槐树，被人精心搭建了一个豪华鸟窝，称得上鸟中别墅。
“哦，它原本有一个鸟窝。前几天晚上刮大风，把鸟窝给吹散了。我闲来无事，就叫人给搭了一个鸟屋。来年有小鸟归巢，他们也有个落脚的地方。”
奚昭憧憬着美好的日子，“独栋院落，鸟语花香，再养一只猫一只狗，约几个朋友在院子里烧烤。”
“杜公子，你不觉得这就是神仙日子吗！”
憧憬很美好，但要考虑现实，杜陵好心提醒道：“奚大人不宜接触猫，一碰到就会浑身不适。”
这不就是对猫过敏吗？奚昭奇道：“你怎么知道？”
杜陵谎称：“父亲告知我的，二弟院子里养的猫生了，我原想捉一只送给小公子，但他说奚大人禁止司空府养猫。”
“原来如此，谢谢你告诉我，不然我还真不知道。”奚昭心道，他应该多关心一下爹娘。
杜陵问：“小公子，你说你也刚失忆，这是怎么回事？”
“哎，说来也巧。”奚昭请杜陵坐下，主动接过冯莺的茶壶，亲自给杜陵沏了一杯茶，随口道：“我是因为醉酒落水，醒来忘了一些事。”
见杜陵盯着自己，没有接过茶杯，奚昭擡了擡手，示意道：“杜公子，尝一下。普洱贡茶，我从六皇子府带回来的，外面喝不到。”
杜陵浅笑若离，接过贡茶品尝，茶香浓郁，醇厚润滑。
在对方喝茶的功夫，奚昭也察觉出一丝不对，突然唱道：“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听闻怪异的曲调，杜陵眉头微微一皱，“小公子，你唱的什么曲？”说不定能从曲子出处探得对方来历。
“没什么，随便唱的，你当我发神经。”
看来不是老乡，他就说怎么可能这么巧。以为落个水，大家都穿越了。
奚昭一哂，喝了一口茶，评价道：“一样的茶，还是六皇子府上的好喝。莺莺，改日我带你去他府上偷师学艺。”
“让公子失望了，奴婢会抓紧学好沏茶。”
“我没别的意思，你很努力。”奚昭又道：“还有，我都说了，在我们自己院里，你们都放开些，别一口一个奴婢奴才。这一点，你和琦玉都要学学燕燕姐。”
“诺。”冯莺微微一福礼，“莺莺谨记。”
杜陵旁观道：“你新招的女使？”和某人有几分相似，一看就是他娘挑的。
“对，他们还放不开。”奚昭笑道：“我对他们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主打一个舒适自在。”
杜陵嘴角微微勾起，夸赞道：“小公子与人为善，是个极好的人。”通过一番观察，不怕对方伤害司空府。
奚昭哭笑不得：“你这是给我发了一张好人卡？”随即以茶代酒，和杜陵碰了一杯，“谢谢你的好人卡。”
忽而，琦玉四肢无力，耷拉着身子，宛若幽灵般进了院子。看到主子在院里招待贵客，立马挺直了腰杆。
杜陵望去，恍若隔世，只觉对方变化很大，整个人都发生了蜕变。
琦玉上前给二位公子行礼，回禀道：“公子，今日的训练已完成。”
琦玉表面若无其事，内心是拒绝的。
习武太累了！
他以前只须端茶磨墨，现在却要负重三公里。原以为主子让他习武是开玩笑的，谁料真让他每日训练，琦玉都怀疑主子是故意磋磨他。但主子练得比他还辛苦，琦玉有苦难言，只能跟上主子的步伐。
看到琦玉流汗的样子，奚昭满意地点了点头，说：“琦玉，好好跟着师父学。你虽然根基不行，但勤加练习，以后对付一个地痞流氓绝对没问题。去洗漱吧，休息一会儿。”
杜陵觉得不可思议，“你是在让侍从学武？”
“对。”这个决定做得太好了，奚昭眼里漾出笑意，“你是没看到他以前的样子，柔弱不能自理。你再看他现在的模样，阳光健朗，绝对招姑娘喜欢，我看着都顺眼多了。”
杜陵静静注视琦玉的背影，忽然道：“习武是好的，我以后也想习武。”
奚昭大为赞成，建议道：“你爹是中郎将，就去他的禁军营练一阵，正好强身健体。”
对方落个水就恢复神智，简直称得上医学奇迹。若发生在现代，一定会被拉着做一堆检查，让医生写几篇论文出来。但古代没有仪器检测脑部情况，只有自身保持身体健康，别再出什么意外。
说起中郎将，杜陵若有所思。
刚回府时，杜将军对傻儿子冷冰冰的，但也吩咐下人好生伺候他。等杜陵装出恢复神智，杜将军神色一愣，顿时天崩地裂，立马请了太医过府诊治。确定大儿子真的不傻了，杜将军喜极而泣，抱着杜陵哭天喊地。
“我初恢复神智，家人对我百般呵护。”杜陵不好意思道：“这令我着实惶恐，不知该如何与他们共处。”
“给人当儿子有什么难的？”奚昭道：“嘴甜一点，别怕。”
“小公子与杜大人也是这般相处吗？”他爹看不惯他，恨自己断袖之癖，辱没奚家门风，恨不得没生过他这个儿子。
“我爹很忙的，只要我不惹是生非，他理都不理我。偶尔多看我两眼，那嫌弃的表情。”提起白捡的爹，奚昭哑然失笑：“其实呀，我爹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老头，谁叫我是他亲儿子。”
听到对方戏谑生动的语气，杜陵掩口喝茶，茶水倒映出他落寞的眼神。
比起自己，对方更像他们的儿子。
奚昭接着道：“你只要记住，你是他们生的，打断骨头连着筋。老天爷让你变得聪明，好好珍惜。不要想太多，该干嘛干嘛。”
自从穿来后，奚昭没有故意学原身，自己什么样就什么样，把奚父奚母当成亲生父母对待。不对，应该比亲生父母还要亲。自从他爸妈离婚，相继组建新家庭后，奚昭跟哪个都不亲。
对奚父奚母，奚昭拿出了十二万分的真心。
这具身体如假包换，哪怕有所怀疑，查来查去还是他们儿子。
两位公子相谈甚欢，奚昭还热情地留对方吃个饭，被杜陵婉拒了。
“奚昭。”杜陵临走时，突然叫了他的名字。
“嗯？”奚昭一脸疑惑，好似在问还有什么事。
杜陵嘴角微扬，眼中的阴霾挥散，“我很高兴，老天爷让我重活一次。你也要好好珍惜，做好司空府的小公子。”
奚昭：“……”啥意思？
以为杜大公子只是感慨恢复神智，但晚上快要睡着时，奚昭突然乍醒。
难道杜大公子是重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