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西斜,鎏金般的阳光泼洒在天京城的飞檐斗拱之上,将这座煌煌帝都镀上一层流动的金辉。
礼部衙署内,新任尚书周常儒正伏案批阅文书。
自太后下达懿旨,命其全权操办今岁选秀大典以来,这位刚刚接印的朝廷重臣便再未得半日清闲。
紫檀案几上的青瓷烛台积了厚厚一层蜡泪,映照着他眼底蛛网般的血丝。
“大人,这是各府呈报的秀女名册。”老主事躬身递上三尺余高的文牍,竹简相击之声在寂静的堂内格外清脆。
自前任尚书因谋逆大罪被凌迟处死后,这座青砖黛瓦的衙署便始终笼罩着无形的肃杀之气。
如今,又值新帝登基后的首次公开选秀,周常儒更是不敢有丝毫懈怠。
每日寅时点卯,总要亲自核对各州县递来的秀女家世黄册。
那些蝇头小楷记录的,不仅是待选女子的生辰八字,更是关乎着他的身家和乌纱。
大武朝数千万里疆域,子民亿万。
能踏入紫禁城那方金砖玉阶的女子,终究只是沧海一粟。
光是初选的三道铁律,便足以让寻常百姓望而生畏。
需得是三代清白的良家子,需得冰肌玉骨,体无瑕疵,更需能歌善舞,有一技之长。
身段容貌和气度,能在万人的遴选中令监官一眼惊鸿。
如此严苛的条件,一轮海选刷下来,就至少有九成五的参选秀女被淘汰。
窗外暮鼓沉沉,惊起檐角铜铃发出叮铃脆响。礼部员外郎王谦捧着算盘低声禀报:
"照往例,此番选秀少说要耗银二十万两。光是护送秀女进京的官船车马......
"
“无妨。”周常儒打断道,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案上新铸的户部官印。
那些被查抄的朝廷官员和世家大族们的家产,如今都已经变成了国库里白花花的官银。
组建新军的数百万两银子都花了,又岂会在乎这点花销。
"武阳侯府也递了参选文书?
"周常儒手中朱笔微顿,抬眼看向王谦,嘴角勾起一抹兴味之色。
王谦忙上前两步,压低声音道:
"回大人,侯府千金已造册在选。说起来,这位武阳侯府的嫡女可了不得。”
“不仅容貌倾城绝色,冰肌玉骨,更是极具才气!一身气质恍若冰仙临凡,迷倒了京城不知多少世家公子!自去年及笄后,求亲的拜帖都快把侯府门槛踏破了。
"
他掰着手指数道:
"兵部尚书家的三公子连着送了三个月的诗画,定远伯府的大公子更是日日往侯府递名刺...
"
周常儒轻笑一声:
"倒是稀奇,本官只记得去年武阳侯可是把吴阁老家公子的求亲拜帖都直接退了回去。
"
"可不是嘛!
"王谦凑近了些,
"听说连肃国公府都托长史递话。不过侯爷一直没松口,说是要等小姐自已拿主意。
"
窗外一阵风过,吹得案上文书沙沙作响。周常儒随手按住纸页,若有所思道:
"这般说来,倒是武阳侯主动递的参选文书?
"
"正是。
"王谦点头,
"侯爷上月突然闭门谢客,把那些个求亲的都挡在了门外。
"
周常儒微微颔首,目光重新落回名册:
"传令下去,让各州府加紧遴选。三日后本官要亲自过目复选名单。
"
说罢,便继续批阅文书,仿佛方才只是闲谈家常。
"下官明白,这就去办。
"王谦躬身领命,倒退三步后,才转身退出厅堂。
……
夏末秋初的紫禁城,金风渐起,已经有了些许的凉意。
陈星河负手立于皇极殿窗前,目光沉沉地望着宫墙外灰蒙蒙的天色。
选秀之事于他而言不过是例行公事,眼下还有更紧要的事情需待解决。
"魔门...
"他负手站在窗棂前,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那夜禁宫遇刺的画面犹在眼前,若非他提前一步得知了魔门三派的刺杀行动,恐怕早已身首异处!
而三日前,他已密令雨化田率领西厂精锐倾巢而出,搜寻魔门三派的总坛巢穴。
这些胆敢犯上作乱的魔门宵小,必须付出灭门绝派的代价!
这不仅仅是为了绝除后患,更是要以此震慑整个江湖武林。
皇权!不容挑衅!挑衅者!死!!
西厂的行动雷厉风行。
仅仅数日间,直隶境内的魔门据点接连被捣毁,一些暗探们的触角甚至延伸到了江南地区,更有精锐远赴西域追查。
然而,魔门三派的总坛却如泥牛入海,任凭西厂如何掘地三尺,寻不到半分的踪迹。
"督…督主,又扑空了…
"
西厂大堂内,雨化田摩挲着白玉扳指,听着属下战战兢兢的汇报。
素来优雅从容的俊美脸庞上罕见地浮现出一丝怒意,仅不到两盏茶的功夫,便已有三个档头被枭首,头颅悬挂在衙门外示众。
相较于原本就有一定情报网络基础的东厂。
西厂在情报方面确实要稍逊一筹。
这源于前任东厂督主于坤海的数年经营,为东厂的情报网络打下了一定的基础。
虽有不少缺陷,但被曹正淳接手加以改善后,东厂的情报网明显完善了许多。
纵使雨化田手段高超,情报网络的构建也不是短短一两个月就能完成的。
这微妙的差距,早被东厂那位看在眼里。
……
东厂总衙。
曹正淳斜倚在太师椅上,指尖轻轻摩挲着新得的翡翠鼻烟壶,嘴角噙着一丝阴柔的笑意。
几个档头跪伏在地,低声小心翼翼的禀报着西厂动向。
"呵……
"他轻笑一声,嗓音尖细绵长,
"西厂那群小崽子们,毛都没长齐,还想跟咱家争宠?
"
自雨化田得势以来,东厂屡遭冷落,陛下对东厂的信任,也大不如从前。
连护卫圣驾这等要差都被夺了去!
如今,机会终于来了!
他缓缓起身,猩红蟒袍在烛火下翻涌,宽大的衣袖带起一阵阴风。
"传令!东厂所有番子即刻出动,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魔门那些个宵小之徒给咱家揪出来!
"
说着,他苍白的手指突然重重拍在案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记住,但凡能藏只苍蝇的地方,也要统统给咱家翻个底儿朝天!!
"
“若是让西厂先一步追查到魔门的总坛…哼哼…那就别怪咱家让你们都尝尝人彘的滋味!”
听着曹正淳那阴柔却如恶魔低语般的嗓音,几大档头噤若寒蝉。
随着各地区隐藏下的东厂番子暗探们全部出动。
很快,魔门三派的总坛便被深挖了出来。
五日后,密报呈上。
曹正淳捏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颤,眼中精光闪烁:
"好!好得很!
"
他拍案而起,拉着阴恻恻的长音道:
"雨化田啊雨化田,这次咱家倒要瞧瞧,你那张脸,还怎么装模作样!
"
“跟咱家争,你还嫩了点!!”
"备轿!
"他整了整衣冠,尖细的嗓音里透着压抑不住的得意,
"咱家要亲自面圣!东厂的荣耀,终究得由咱家亲手夺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