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说?
顾秋心头一动,‘不能说’就代表这背后藏着什么。
或许有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
他手捏剑指,催动玄黄真元,指尖瞬间凝聚出薄薄冰片,随即凌空一点,冰片化作一道白光,没入慈恩身躯之中。
“熬~~!”
凄厉的惨叫响彻大殿,只见慈恩将身子佝偻成了一团,周身骨骼噼啪作响,仿若玻璃破碎之音。
“痛,痒,痛死我了,痒死我了啊…..”
慈恩惨叫连连,双手疯狂的挠着皮肤,很快就抓出一条条深红血痕,脸部五官也扭曲得不成样子……
“杀了我,杀了我吧,求求你杀了我吧。”
顾秋:“生死符一出,生死两难。”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若想免遭痛苦,就回答我的问题。”
慈恩佝偻得跪在地上,吼着:“我,我说,我都告诉你,求求你,求求你啊…….”
顾秋再次抬手一点,迸射一道真元,没入他的身躯之中,缓解了生死符带来的痛楚。
“其,其实……”
“在八年半前,我并非佛门僧人,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夫而已。”
“直到我遇见了那个人。”
顾秋眸光一沉:“他是谁?”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我只知道这个人很怪,给人一种很诡谲妖异的感觉…….”
“你只要见到他,就会忍不住想要跪地膜拜,就会生出敬仰之心。”
顾秋:“然后呢?”
慈恩:“然后……”
话未说完,慈恩的双眸竟是变得一片腥红。
一颗头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
转瞬一刹,便已胀大了足足一倍有余!
“不好!”
顾秋低呼一声,连忙运转体内真元,打算替他化解。
砰~~!
他刚要有所动作,慈恩的头颅便轰然炸裂,迸溅出点点红白之物……
顾秋怔在原地:“被下了某种禁制?”
“呵。”
“这件事越来越有趣了……”
虽说慈恩头颅炸裂,许多信息都随着他的死亡而湮灭。
但顾秋还是能够依照现有信息,推测出一些东西。
其一:他口中的那个人,大概率就是东白源玉台之中的那个家伙。
其二:被篡改的佛经也好,建立慈恩寺也罢,都足以证明这件事和佛门脱离不了关系。
“得找个对佛门颇为了解之人……”
“或许,碧秀心能给我提供一些信息。”
“也不知道她还在不在建康?”
自从南陈与大隋合作之后,慈航静斋就没有潜入南陈,刺探情报,拉拢门阀的意义了。
一旦被人发现,反而会破坏双方关系。
顾秋在离开建康之前,曾与碧秀心做过一次深谈。
她说过,慈航静斋近期也会撤离南陈。
“且去看看吧。”
“如果不在的话,只能去帝踏峰找她了。”
念及于此,顾秋转身离开慈恩大殿。
“师兄,就是他!”
一出门就看见上百个手持木棍,气势汹汹而来的僧人。
“呵。”
“送上门的业力?”
顾秋轻笑一声,将一百多斤的业力全部笑纳之后,又将慈恩寺的香火钱搜刮干净。
就连寺内的金身佛像也没有放过,全都拆了,打包带走。
将这些东西放在东白源藏好后,便直奔建康而去。
…….
数日后,建康城,新慈航静斋。
“唉……”
碧秀心悠悠一叹,眸光流露出几分不舍。
她伫立门前,凝望新慈航静斋的匾额,足足过了好一会才拿起包裹,转身离去。
刚走出一条街,便看到一个熟悉身影迎面走来。
“顾公子?”
碧秀心微微一怔,快步上前:“你不是游历江湖去了吗?”
“顾某是特地来找秀心姑娘的。”
“此处人多,我们出城之后再说。”
碧秀心一脸不解,但还是跟着顾秋离开了建康。
待出城之后,顾秋将慈恩寺的所见所闻,一一告知碧秀心,并把慈恩寺的佛经也给了她。
后者接了过来,随手翻了几页,眸光瞬间凝重起来:“慈恩寺竟敢篡改佛经?”
“不应该啊……”
“数年前,慈恩大师曾经去慈航静斋谒见师父,师父对他极为推崇,说他是世间少有的得道高僧。”
“如此一位佛法高深的…….”
话到此处,碧秀心露出一抹恍然神色:“哦,我师父早已沉沦魔道,难以自拔。”
“她的话,不能全信。”
顾秋:“......”
自从碧秀心疯了以后,看哪个佛门中人都像魔道,顾秋早已见怪不怪了……
见这么问,从这个疯子口中问不出什么。
顾秋只好换一个方式:“秀心姑娘,可否给在下讲讲佛门之中,都有哪些高手?”
“好啊,我们边走边谈。”
碧秀心将包裹背在肩上,缓缓前行:“当今佛门高手,迈入六境者共有十一人。”
“其中,得证境之下的,分别为我,师妹,净念禅宗的了空。”
“三论宗的嘉祥大师,华严宗的帝心尊者,禅宗道信大师,以及天台宗的智慧大师。”
“得证境高手,有我师父陆夕瑶,净念禅宗禅主空明大师,以及慈航静斋的一位长老……”
两人边走边聊,在顾秋的旁敲侧击之下,碧秀心道出许多佛门隐秘。
比如佛门都有哪些宝物,灵草种植何处,各个六境高手都有哪些特点云云……
但,顾秋依旧没有问出自己想要的信息。
两人聊着,聊着,又聊到慈航静斋身上。
“慈航静斋弟子屡屡入世,参与天下纷争,并非如公子所想那般,是为了权力地位。”
顾秋:“哦?”
“那是为了什么?”
碧秀心:“为了一个使命。”
“使命?”
“什么使命?”
碧秀心摇摇头:“具体我也不清楚,但师父曾与我们说过。”
“慈航静斋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完成地尼祖师尚未完成的使命。”
“只要这个使命完成,便可真正的普渡众生,可令众生投身佛法,世间也将会无苦无忧。”
顾秋眉头一挑!
他初到江汉之时,曾听李清婉说过类似的话……
当时,顾秋并未怎么放在心上,只觉李清婉是个信佛信魔怔了的人。
可如今…….
这番话从碧秀心口中说出,让他生出一种感觉。
令众生投身佛法,大概就是地尼的目标,地尼的使命。
但是……这与慈航静斋入世,搅动天下风云有何关系?
在顾秋的理解之中,释迦摩尼所说的普渡众生,与儒家的教化万民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直白点说,就是释迦摩尼将自己所领悟的‘真理’写到佛经之中,广传于世。
告知世人面对各种问题之时,该当如何应对。
又该用怎样的一个心态来面对人生。
普渡众生,就是一个先贤将自己所知晓的道理,传播于世。
对于佛法,世人应当是一个学习的态度。
而不是‘奉若神明’的态度!
可如今的佛门,却是奉佛祖为无所不能的‘神’。
信奉佛法,口诵佛经,便可消除业力,超脱轮回,往生西天极乐世界。
若世人都信了这样的佛法……
那这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顾秋一想起李清婉,以及周玉山的老娘,就是有一种莫名的惊悚感!
“秀心姑娘,你觉得这是对的吗?”
“这……”
碧秀心双眸微眯,沉思片刻后,说道:“说不清……”
“以往我可能让佛法普世,并无不妥。”
“可如今的佛门,总给人几分…….”
话到此处,她眸光骤然一凛,惊呼道:“这本被篡改的佛经我看过!”
“哦?”
顾秋心头一动,追问道:“在哪里看过?”
“我记得…….”
碧秀心柳眉扭曲,额头青筋紧绷,在雪白的肌肤下突突跳动。
冷汗涔涔,顺着下颌线连成晶莹的珠串,将鬓边碎发黏在泛着病态潮红的脸颊上。
她喉间溢出破碎呜咽,声音像被利爪撕碎的丝绸:“疼,好疼……”
突然!
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身子蜷缩一团,剧烈颤抖:“是,是在……啊~~!”
“好疼!”
一声凄厉惨叫撕裂空气,只见碧秀心十指深深抠进地面,指甲缝渗出点点血珠。
她仰起头,脖颈绷成脆弱的弧度,双臂死死环住脑袋,发间玉簪不知何时脱落,墨色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遮住她扭曲的面容。
豆大的汗珠顺着发梢滴落,纤弱的身躯不受控制地抽搐。
随即,她身子一仰,当场昏迷了过去。
顾秋眉头挑动了一下:“连她这个佛门圣女也被下了禁制?”
“若非碧秀心已然进阶归元,此刻恐怕也会如那慈恩一眼,头颅爆裂而死了吧?”
他俯下身子,伸手一抄,便将碧秀心抱入怀中,继而运转归墟墨衍,向着远处飞掠而去。
…….
数日后,榆林村。
碧秀心缓缓睁开双眸,只觉一股霉腐气息扑面而来,呛得她喉间发紧。
她撑起身子,只觉掌心之下的粗布床单潮湿黏腻。
抬头看去,只见四周墙面斑驳,屋内摆设简单,仅有缺了角的八仙桌,一个半掩的矮柜,以及身下这张微微一动,就吱呀作响的木床。
“多谢顾大夫,多谢顾大夫。”
门外,传来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
碧秀心从床上坐起,来到门口,推开沉重而破旧的木门。
但听吱呀一声,刺目的阳光如利刃般投下,晃得碧秀心直皱眉头。
适应了片刻,她抬头看去,只见院内摆放了一张长条木桌。
顾秋就坐在桌前,给一个皮肤粗糙,略显黝黑,约有三十几岁的男子把脉。
此人身着粗布短打,满是补丁裤腿上沾着新鲜泥点。
手掌布满老茧,厚茧最深处裂开细小血口,混着泥土凝成暗红的痂。
指节粗大如同树瘤,指甲缝里嵌着黑黢黢的泥垢,腕间还缠着半截褪色的稻草绳。
“李大哥,你这是积劳成疾,损耗过度,以至于脾虚则生化之源匮乏,不能上奉于心。”
“正所谓气虚则倦怠无力,血不畅则脉络瘀阻,筋骨失养。”
“故而,你才会时常腰酸背痛,体虚无力。”
“我教你一套养生之法,你回去按照我所教之法吐纳呼吸,无需半年,既可痊愈。”
“多谢,多谢顾大夫。”
看着顾秋的背影,碧秀心生出一种莫名情绪……
这种情绪很平淡,她也说不出具体是什么。
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猛然间,碧秀心想了起来。
此前在建康城时,自己和顾秋去拜访宁道奇,也曾见过类似的人,类似的环境。
当时,心中对此极其厌烦,对那些见过的农民,甚至会感到那么一丝丝恶心…….
觉得他们毫无素质,粗鄙肮脏。
没钱买衣服,浑身破破烂烂也就罢了,你倒是洗干净了啊。
倒是把院子收拾收拾啊……
可现在,那种厌恶情绪淡化了许多。
但还是有那么一丝丝嫌弃,也觉得顾秋替他们诊治,纯粹就是闲的……
片刻后,李大哥再次拱手拜谢,喜滋滋的离开小院。
而顾秋也转过身来,看向伫立门口的碧秀心,浅浅一笑:“醒了?”
“嗯。”
碧秀心点点头:“我昏过去多久了?”
“此处是什么地方?”
顾秋一边收拾桌上的物件,一边回道:“三天了。”
“这里是我之前与你提过的榆林村。”
“榆林村?”碧秀心一脸茫然:“你何时与我提过这个地方?”
“还有,我因何昏迷,又怎么来到这的?”
顾秋一怔:“你都忘了?”
碧秀心的神情更显几分疑惑:“忘了什么?”
顾秋眉头一挑,是受体内禁制的影响吗?
他捡起桌上的《法华经》,走过去递到碧秀心手上:“你看看这个。”
碧秀心翻开书页,目光扫视其上。
看了几篇后,她抬起美眸,疑惑问道:“这不就是法华经吗?”
“有何不妥?”
顾秋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此女如此症状,应当是受了禁制影响。
此刻,还是别刺激她了。
毕竟那个禁制太过古怪,万一引得她也头颅爆炸……
说实话,曾经的碧秀心让他厌恶至极。
可自从这女人疯了之后,反而挺招人喜欢了……
此事,顾秋还真不希望碧秀心惨死于禁制之下。
他摇了摇头:“没什么。”
“我只是路上碰见了你,见你昏迷荒野,便把你带到了这。”
碧秀心哦了一声,颇为厌烦的将法华经扔到桌子上。
可下一瞬,她就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
奇怪……
我怎会对佛经生出厌恶情绪?
“秀心姑娘,你可知地尼出身何处?”
地尼来自西方佛国,可佛国是由三十几个小国组成的统称。
“鸯伽国。”
“你问这个做什么?”
顾秋摆了摆手:“没事,随便问问。”
莫名其妙……
碧秀心神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继而拱手抱拳:“顾公子,多谢援手。”
顾秋笑了笑:“我也没做什么,就是带你回来而已。”
碧秀心挑了挑柳眉:“那顾公子可知我因何昏迷?”
“不清楚。”
这就怪了……
我体内气息一切如常,怎会忽然昏倒呢?
是遇到了什么强敌?
还是练功出了差错?
她暗暗疑惑了几句,拱手道:“师门严令,让秀心近日返回慈航静斋。”
“秀心便不叨扰公子了,告辞。”
顾秋点点头,此女身怀禁制,走了也好。
反正,已经有了线索……
……
两刻钟后。
在碧秀心走后不久,顾秋去了一趟周玉山的家,与这对夫妇辞行。
夫妻二人感念恩情,领着幼子一路相送,直到村口才停下脚步。
“顾公子,您何时还会再来榆林村?”
几日接触下来,周玉山对他既是感恩,又是敬佩。
敬佩他免费为村民诊治的善举,也敬佩他的学识。
与之交谈中,顾秋提出的许多观点,都让周玉山觉得耳目一新,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尤其是他对于当今世道的观点,让周玉山颇为认可。
当然……
最初听到他那番‘大逆不道’的言论时,周玉山心底直呼这个人疯了。
可回去之后,越是琢磨,越有道理。
对他,也更为敬佩了……
顾秋笑了笑:“周公子放心,在下定会再来的。”
“告辞。”
周玉山望着顾秋向着西方,渐行渐远的挺拔身影,暗暗自语:“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早年间曾外出游学,途中经历过不少事情。
大小也算是见过一些世面……
可是,却从未见过顾秋这种人。
……
与此同时,锦安城。
顾秋所灭的清河崔氏,乃是崔氏主家,也就是他们这一家祖宅,发源地。
可崔氏树大根深,枝叶繁茂,历经千年发展,势力早已遍布神州各处。
锦安崔氏,便是其中一支。
吱呀一声......
赵青山推开厢房木门,缓步走进房间。粗布靴底碾过青砖,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数步过后,他坐在擦得锃亮的檀木桌前,拿起桌上的白瓷壶,给自己倒了一碗凉茶。
还没等喝下呢,门外便传来脚步轻响,以及哗啦哗啦之音。
“老赵,你要出趟远门。”
赵青山抬眼望去,只见刘管家横堵在门口。
这位身材略显肥胖,笑容可掬的中年男子,腰间挂着一串铜钥匙,眯着的眼眸透着精光,腰间层层叠叠的肥肉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刘管家?”
赵青山微微一怔,连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拱手见礼,继而问道:“不知刘管家要派我去哪?”
刘管家:“老爷交代,要运送一个物件去鸯伽国。”
“这么远?”
“足足一万多里呢啊……”
“你管远不远的做什么?”
“跑的越远,赏钱不也是越多?”
赵青山一想也是,嘿然一笑:“多谢刘管家照料,回来后我请您喝酒。”
刘管家摆了摆手:“喝酒的事过后再说。”
“你收拾收拾,这就上路吧。”
“哎。”
……
片刻后,府外。
赵青山瞥了一眼马车,只见上面盖着一张被浸过桐油的黑绸,边缘处用麻绳密密缠绕,将里面的物件遮挡得严严实实。
黑绸隆起半丈多高,昭示着里面装得一定是个大家伙。
后面,还有十几辆满载木箱的马车。
而周围则是数十名身着浅色长衫,手持利剑,头戴斗笠的随行护卫。
这里面的东西一定非比寻常!
赵青山心头一喜,暗道:“这么贵重的物件,待回来后,主家定会给一笔丰厚赏钱。”
“刘管家,这车上装得都是些什么啊?”
刘管家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但老爷交代过了,不许问,不许碰,连瞧都不准瞧上一眼!”
“这一点,你可要记好了。”
“否则……”
“当心丢了性命!”
赵青山一缩脖子,继而咧嘴笑道:“刘管家您放心,我老赵一向都很惜命。”
“我还要留着命找我儿子呢。”
刘管家点点头:“就是知道你老实,让给你派了这个活。”
“好了。”
“出发吧。”
“哎。”
赵青山跳上马车,扬起手中马鞭,轻轻抽打了一下马背。
车队启程上路,缓缓前行,发出阵阵车轮碾过碎地面,以及马蹄踏地的闷响……
此刻,不远处的一个巷子内。
一名身材挺拔,头戴一顶破旧斗笠,笠沿压得极低,遮住了大半个脸庞的男子沉声说道:“小月,你去通知李头。”
在男子身旁,一个清秀少女问道:“张大哥,那你呢?”
“我跟着,在沿途上给你们留下记号。”
“好。”
清秀少女点点头,继而抬眸看向车队:““这锦安崔氏,到底在搞些什么东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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