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场,人山人海。
有人惊诧,有人疑惑,有人惊恐,有人愤怒…….
但更多的,还是那滔滔恨意,灼灼目光,以及兴奋到手脚都在发颤的激动!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不远处的高台之上。
一名身材挺拔,五官英俊如何,手持墨色长刀的年轻男子伫立于此。
而在他脚下踩着的,赫然是当今的大宋天子,官家赵佶!
此刻,他衣衫被刮得破破烂烂,浑身满是血淋淋的伤口,污血混杂泥灰将一个高高在上的天子,染得如同乞丐……
赵佶面如死灰,瑟瑟发抖,心中更是悔恨不已,不该听那郭神仙之言。
否则,又怎会沦落至斯?
“这……”
“堂堂一国天子,竟是如同丧家之犬,被他踩在脚下?”
“他,究竟是什么人?”
“而皇宫禁卫,竟然守在一旁?”
一名老汉眸光诧异的望着顾秋,喃喃低语。
而正在这时,洪亮的声音传荡而来。
“诸位乡亲父老。”
“吾乃天降神人顾秋,奉上天之命,下凡惩戒昏君赵佶!”
“这狗杂碎荒淫无道,丧尽天良,致使饿殍遍野,民怨沸腾!”
“昏君罪一:伪德伪善,行放生之举,却祸乱百姓。”
“这开封城外,有多少无辜孩童,因他放生毒蛇,而惨遭丧命?”
“凡受其害者,尽可上前报仇雪恨!”
既然你们称我为天降神人,那我便假借上天之名,用百姓之手,严惩这个狗杂碎!
此言一出,原本还眼神迷茫的诸多百姓,不少人都涌出滔天恨意!
一名妇人颤抖上前,咬牙切齿:“我家三个儿子,都是被,被……”
连连被了几声,那妇人才终于凄厉嘶吼:“都是被你这昏君放生毒蛇噬咬而死!”
“你还我儿子命来!”
这一刻,压在她心头的皇权,高高在上的皇权,不敢反抗的皇权……轰然崩塌!
妇人抓起赵佶的头发,连同头皮狠狠的拽下一绺。
“啊啊~~!”
赵佶当即惨嚎出声。
可紧接着,那妇人如同疯了似的,狠狠咬在赵构耳朵之上,咬下来一大口血肉。
童贯见状,连忙指挥禁军把那妇人拉开,免得赵佶死的太过容易……
“下一个。”
随即,又有一名衣衫褴褛的老汉走上前来,扯下赵佶的头发,咬下他的一块血肉……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赵佶的惨叫之声此起彼伏,每次昏死过去之后,又被疼醒之时,顾秋都会为他渡入元气,以免他丢掉性命。
“好!”
“打得好!”
从居养院赶过来的一众汉子,在看到这一幕后,当即欢呼一声。
而有了他们带头,现场百姓也被勾动心中仇恨,以及发泄恨意之兴奋!
霎时间,群情激奋,形成鼎沸之势,围观百姓纷纷举臂高呼:
“打!”
“打死这个昏君!”
“不行!”
“这畜生把我们害得如此凄惨,不能让他死的太过便宜!”
顾秋见差不多了,再次开口说道:
“昏君罪二:巧立名目,夺人田舍。”
“因那扩田恶法,多少百姓赖以生存之地被夺?”
“又在开封城外,平添了多少饿殍?”
这句话,引得许多乞丐痛哭流涕,他们原本纵是穷困潦倒,可也能勉强度日。
“就,就是因这昏君设立扩田之法,案卷上只需稍有瑕疵,便判定无主荒地,收归皇家所有!”
“想我李大田,曾经也有几亩薄田,也有妻有儿……”
那乞丐眼睛一瞪,抬手指向赵佶:“可就是因这昏君!”
他痛哭流涕,斥道:“就,就是因这昏君,导致我那三岁孩子被活活饿死,我家娘子受不了打击,发疯跳河…….”
“可他,可他……可他还把我家祖业都给夺了去!”
“我扒了你这昏君的皮!”
恰在此时,一名禁军在童贯的示意,递过去一把细长短刀。
那乞丐嘶吼一声,就冲上高台,拿起短刀便从赵佶身上削下一片皮肉……
随后,又是一个接一个乞丐上前,直至赵佶浑身上下几乎都没个完整地方了,这一波惩罚才算结束。
而此刻,赵佶已经奄奄一息,有气无力的哼哼着:“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吧…….”
“想死?”
“不把你的罪行赎光,哪会让你那么容易死?”
顾秋冷哼一声,运转蠹玉元气,以来时备好的药材为引,给他施展各种活命蛊术。
没一会,赵佶又是生龙活虎起来。
可越是清醒,身上剧痛越是明显,疼得他惨叫哀嚎,死去活来……
“昏君罪三:为一己私欲,设立花石纲。”
“那江南一株神运昭功石,压断多少纤夫脊梁?”
“花石纲船过处,儿郎填了运河,妇人哭瞎了眼!”
“艮岳一石一柱,压的是什么?”
“是江南十万户的冤魂!”
这一次,禁军们扔过去的是一根根铁钩……
那些饱受花石纲其害的百姓,冲上高台,拿着铁钩,一个接一个钩进赵佶的皮肉。
“昏君罪四:严苛酷刑,草菅人命。”
“创鼠弹筝恶刑,害了多少冤魂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今日,便叫你这杂碎,也尝尝恶行滋味!”
顾秋大手一挥,早在一旁等候的酷吏上前,当着开封百姓的面,施以鼠弹筝……
随后,他一条接着一条控诉,什么夺人家中名画,什么强征劳役修艮岳,什么致使黄河泛滥等等。
每控诉一条,便叫一批深受其害的百姓上前报仇雪恨,将他折磨的体无完肤,昏死了不知多少次…….
但……
这还仅仅是个开始。
身体上的折磨要受,精神上的折磨也不能少。
可今日不能再继续了,否则顾秋也保证不了赵佶活命…….
他还不能死!
随即,他带领大批禁军,押着赵佶,浩浩荡荡离开菜市场,向着皇宫走去。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一名白发老者噗通跪伏于地,仰天长啸,老泪纵横。
噗通,噗通,噗通…….
跪地之声连绵不绝,此起彼伏,乞丐,妇人,老者,骨瘦嶙峋的大汉,无不痛哭失声……
…….
次日,张家。
林娘子回到家中之后,便是忐忑不安,既担心那人受到官府责罚,又怕牵累娘家。
哐~~!
正在她焦躁不安之际,房门被人撞开。
“女儿,女儿!”
张教头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举着一张文书,兴奋道:“林,林冲……”
“林冲被赦免了!”
“那高衙内被判处凌迟,只等林冲回来,便明正典刑!”
林娘子一呆:“真的?”
“千真万确!”
“如今这天下,乃是顾神人做主!”
“是神人亲自下的令!”
“女儿,你的苦日子熬到头了!”
林娘子呆立原地,许久,许久…….
最终,她惊呼一声爹爹,抱着张教头便嚎啕大哭起来:“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
女乐司,院中。
“许,许家被赦免了?”
许诺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疑的看向面前老太监。
“许姑娘,不仅是许家得到赦免。”
“这女乐司的所有人,都得神人眷顾,你们可以回家了。”
“此外,神人下令归还你们的家产,允许你们对那昏君,对迫害过你们的所有人报仇!”
女乐司瞬间雅雀无声……
紧接着,便是无数女子抱头痛哭。
“呜呜呜,我们可以回家了。”
“我们可以和爹娘团聚了……”
“苍天有眼!”
“苍天有眼啊!”
…….
居养院。
“香!”
“这御膳房大厨做得饭菜,真他娘的香啊!”
“就是可惜了……”
“昨日没能捞到机会,向那昏君复仇。”
“别着急啊,神人说了,机会多得是。”
“往后,这昏君还要将艮岳的石头,一块块搬出城去。”
“这沿途之上,任由鞭挞,别打死了就行。”
“真的?”
“当然,布告都贴满城了!”
“哈哈哈哈哈哈!”
“痛快!痛快啊!”
“实在太痛快了!”
……
青石村。
张娘子抱着女儿,瞠目结舌的看着远处,喃喃低语:“这些王公贵族,怎么都穿得如此落魄?”
“怎么都跑出来抓蛇了?”
“还被官兵严加看管。”
“娘亲,是爹爹!”
丫儿忽然指向远处,清脆的喊了一声。
“胡说。”
张娘子心中嘀咕:“你爹爹被强征劳役,去给官家烧天青色窑瓷了,没有三五年回不……”
“相公?”
“爹爹!”
丫儿挣开娘亲,顺着村中小路,一下子冲进爹爹怀里。
张家相公抱着女儿抡了一圈,大笑道:“哈哈哈哈,丫儿,想爹爹了没有?”
“嗯,想了。”
“看爹爹给你带什么了?”
“呀!是桂花糕!还有银子!”
“娘亲,爹爹带回来好多好多银子呐。”
张娘子想起昨日遇到那个人,再看看眼前的数十两白银,瞬间恍然一切。
“苍天有眼呐……”
…….
今日的艮岳,与往日景象截然不同。
来此处游玩的,并非王公贵胄,并非公主小姐。
而是一众乞丐…….
“这就是艮岳?”
“果真奢华啊……”
一名太监嘿然笑道:“诸位,别光顾着看了,神人给你们准备衣衫,快去换上吧。”
“还有,这艮岳的奇珍异兽,诸位也尽可牵走,拿去售卖。”
“至于你们被夺取的田地,待核实之后,会一一退还。”
一众乞丐面面相觑…….
……
又过去数日。
一名赤着上身,约有四十几岁,胡子掉光,头发也被人薅光的男子,背着一块造型美观的奇石,赤着脚,步履艰难向着城外走去。
两名年轻太监手持皮鞭,跟在身后。
见他速度慢了些,一名太监抡起鞭子就是抽了过去。
啪~~!
响亮的鞭声传彻街头,男子身上瞬间多了一条血淋淋的口子……
“他奶奶的,快点!”
赵佶连忙用出吃奶的力气加快步伐,一步一血泪。
就如同那些被他强征而来,运送花石纲的劳役…….
“你们看,那不是官家吗?”
“什么官家,他现在就是一条狗,不,连狗都不如!”
“呸!”
一个孩童大胆上前,对着赵佶就是啐了一口:“你这昏君!我爹爹就是被你害死的。”
其他人一看,那两个太监并没有阻拦孩童,顿时壮起了胆子,有的上前朝着赵佶吐口水。
有的朝他扔烂菜叶,臭鸡蛋,还有扔石头的……
赵佶叫苦不迭,血泪滚滚:“太欺负人,太欺负人了…….”
“死也死不了,活着比死还要难受…….”
“呜呜呜,这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你他妈还有脸哭?”
一名年轻太监怒不可遏:“我当初就是被你手下奸臣朱勔强行抓进宫中,切了子孙根。”
“我家三代单传,就毁在你这狗杂种手里了。”
太监越想越恨,抡起鞭子就抽了过去。
啪~~!
又是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给老子快点!”
…….
两个月后,皇宫。
“呼……”
顾秋缓缓吐出一口清气,睁开双眸看了一眼铜镜。
眼中的血红尽数消散,眉心的魔焰也隐没不见…….
“还好,还好一直守住了底线。”
“除去惩罚赵佶之外,未曾恨屋及乌,对那些没有业力的公主,妃嫔,部分皇子下手。”
“否则,还真就一辈子沉沦魔海了……”
此刻,顾秋比前段时日清醒了许多,对于魔焰炼心也有了更为深刻理解。
所谓魔焰炼心,就是放大负面情绪,放大欲望,放大怒火……
试炼者要做的,并非压制欲望,情绪,怒火。
而是要牢牢守住本心,不受欲望控制,不受情绪支配。
顾秋虽没有做到完全不受控制,但却守住了底线,始终没有做得过于出格。
否则,绝不会这么快清醒过来……
当然。
这些天顾秋也不是只招呼赵佶一个,正事并没有忘。
陕西的露天煤矿已经找到,氮肥厂业已在筹备当中,其他各项民生研发,也交由工部准备……
唯独一点,让他有些烦心。
那就是虽然替天下百姓出了一口恶气,但权力的失衡,已然引发各种乱象。
“我没时间慢慢治理,只能权力交由一个合适之人。”
“至于这人选,慢慢琢磨吧……”
“反正北宋也不缺治国人才。”
“再说,换谁来当北宋的主事人,都比赵佶那狗东西强多了。”
“还有……”
“我现在应该渡过魔劫了吧?”
顾秋也不确定,于是便召唤出斩业轮回图,返回高武大隋,直奔国师府。
遇事不决问祝玉妍,都已经成为他的思维习惯了……
…….
祝玉妍这个国师,其实并没有多少休闲时间。
既要渗透南陈朝堂,又要布置情报网络,还要挑选人才,收入阴癸派外围势力。
此外,参悟武道,研读经典,偶尔还会帮朝廷做些事情等等。
可以说,她比皇帝都忙……
有时候,祝玉妍还会应百姓请求,为他们做些事情。
就比如今日,城外几个农户上门求见,言明城外最近来了一伙流窜盗匪,血云盗。
他们去过建康衙门,可衙门一拖再拖,始终不派官兵处理。
去求那些贵族老爷,门都没进去呢,就被家丁打了出来。
听闻国师仁慈,便来此处寻求帮助。
“诸位放心。”
“三日之内,本国师便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祝玉妍放下手中佛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摒退那几个农户之后,便迈步朝着门外走去。
刚一来到门口,便看见沈秀心(碧秀心)迎面走来。
“秀心姑娘?”
自从昨日一番论道之后,二女皆怀疑彼此身份,又是对彼此颇为欣赏。
碧秀心起床之后,便又来找祝玉妍论道了……
而若没有血云盗这件事,祝玉妍也打算去找她。
“秀心见过国师。”碧秀心走上前来,微微欠身。
祝玉妍浅笑摇头:“你我姐妹,不必如此。”
“国师这是要出门?”
“嗯。”祝玉妍点点头,将事情经过道述一遍。
闻听后,碧秀心眼眸一亮:“流窜盗匪?”
昨日她回去又思量一番,所谓不入魔道,何以渡魔之理,该从何处着手?
最终……
碧秀心认为,自身要入魔,亦要渡魔。
以佛法教化魔头,令其自愿赎罪,回归正途。
至于不听佛法教化的,那就只能亲手渡他往生极乐了。
而听佛法教化的,又会自愿赎罪,无需亲自动手,他便会自戕性命,往生极乐。
这流窜盗匪,倒是可以拿来试上一试。
念及于此,碧秀心浅笑说道:“国师,秀心自幼习武,也有些修为,不如与国师同行如何?”
祝玉妍正想探探她的深浅,便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随即,二女一同离开建康。
…….
两日后,血云盗临时据点。
碧秀心立身荒野,脚下跪着一名神情茫然的粗犷大汉。
“不听教化?”
“唉……”
“那我也只能渡你往生极乐了。”
那大汉一脸懵圈,不是大姐,你都说的啥啊,我一句也没听懂……
思量间,碧秀心长袖一甩,一道元气迸发而出。
元气锋利如刀,瞬间斩断大汉头颅。
碧秀心看了一眼尸体,摇了摇头,心中暗暗轻叹:“唉,我佛慈悲……”
随即,她走向另外一名跪在地上的盗匪面前,低头问道:“你呢?”
“女侠,我听!我听您的教化!”
“太好了,那你自裁吧。”
“啊?”
那盗匪一脸懵圈:“听您的教化也得死?”
“看来你还是没懂……”
碧秀心摇了摇头,暗道一声我佛慈悲,继而袖子一甩,将这盗匪的头颅也削了下去。
随后,又走向下一个……
不远处,祝玉妍柳眉微挑,暗暗嘀咕:“这魔头……有些极端了。”
突然!
祝玉妍眸光一凛,急声惊呼:“秀心姑娘,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