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儿,丫儿……”
顾秋刚离开青石村,便看到一个惨目兮兮的疯婆子迎面走来。
她披头散发,几缕发丝黏在嘴角干涸的血迹上,身上凝结着成块的血污,混着土灰和碎布黏在皮肤上。
那双空洞的瞳孔里映不出任何光亮,只剩血丝密布的眼白泛着浑浊,像是被人挖去了魂魄。
最骇人是她高举的双手,十指皮肉翻卷,指甲盖缺失的指端还在渗出暗红血水......
每走一步,指缝间滴落的血珠就将脚下溅起点点腥红。
待来到顾秋身前,她歪斜着脖颈,将脸凑到他的面前,咧嘴问道:“你看见丫儿了吗?”
话音未落,她突然抱住头疯狂撕扯仅存的几缕头发,血沫混着碎发扑簌簌落在顾秋肩头。
“丫儿!”
“他们把我的丫儿……”
砰砰。
随着两声闷响,疯婆子倒在地上,昏厥过去。
“她……应该就是张娘子了吧?”
喃喃嘀咕一句,顾秋握在张娘子手腕之上,运转体内元气,顺着经脉缓缓灌输……
随着元气涌入,张娘子的伤口逐渐结痂,脸上的癫狂也逐渐平复。
在顾秋解开穴道后,她缓缓睁开血色双眸,望着顾秋,茫然问道:“你……”
“在下顾秋,夫人可是张娘子?”
“是,是我。”
“你家丫儿没事了,回去吧。”
说罢,顾秋便站起身来,大步离去。
“开封府!”
张娘子忽然想到最近那‘天降神人’的传说,冲着顾秋的背影喊了句。
“开封府有人蒙冤!”
随即,便疯了似的朝着村子里跑去。
…….
开封府。
“说!”
“你是不是诬告?”
已经承受一个时辰酷刑的民妇陈氏,被折磨得十指破裂,体无完肤,指甲也被一根根拔掉。
她浑身血污,状若厉鬼,期间几次昏死过去,却因天生倔强,依旧有气无力的哼着:“民妇没有诬告……”
“民妇也没有……没有骗取抚恤…….”
“民妇确,确为雁门关守军陈青的结发夫妻……”
“民妇有证……”
王黼冷笑:“证据?”
他拿起桌上的纸张,当着陈氏的面撕了个粉碎:“这些统统都是伪证!”
“来人,给她画押。”
“关进…….”
顿了一下,王黼忽然想到一个绝妙主意,能够震慑那些边军家属的主意。
“把她关进男牢!”
话音落下,陈氏的脸上终于浮现惊恐,嘶吼求饶:“大人,大人饶命啊……”
“民妇不告了,不告了,民妇纵算冤死,屈死,也不告了……”
王黼眼睛一瞪:“还敢说你冤枉?”
“还愣着干什么?”
一声怒喝,左右衙役立刻上前,抓起陈氏的手掌,蘸了蘸她的鲜血,按在了文书之上。
随即,便要将她拖进大牢。
“等等!”
王黼忽然叫停了衙役,从座位上走了下来,伏在陈氏耳畔,低声说道:“本官知道你是冤枉的……”
“啊啊啊~~!”
陈氏仰天嘶吼,张牙舞爪,犹如一头发疯的野兽,朝着王黼撕咬过去,却被衙役死死抓住头发,动弹不得。
“哈哈哈哈哈…….”
王黼放肆大笑,他就是要陈氏越惨越好。
只有这般,才能震慑住那些边军家属,让他们乖乖认命,不敢索要抚恤……
不仅仅是陈氏。
她带进开封的那个六岁孩童,也不能放过,也不能让他好死!
虽说王黼也觉得自己过于歹毒,过于残忍。
可为了荣华富贵,为了替官家分忧,哪还顾得上他们如何?
心慈手软,成不了大事!
“拖下去。”
轰!
正在这时,一声惊雷炸裂!
砰,砰,砰…….
数具衙役尸体,从远处激射而来,重重砸在大堂之中。
王黼等人心头一惊,连忙抬头看去,只见一身材挺拔,手持修长黑刀,双眸血红,眉心点染一朵腥红火焰的年轻男子,缓缓踏步而来。
“大胆贼人!”
“竟敢……”
王黼一声怒喝刚起,便是戛然而止。
这容貌……
不就是画师笔下的那位‘天降神人’吗?
郭神仙不是说…….他不会来到开封,广平郡王受罚之后便会……
“嗷~~!”
一柄长刀,刺入王黼脚掌,迸溅起一道腥红血线,引发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
“鼠弹筝?”
顾秋看了一眼陈氏,喃喃低语,继而手腕轻轻一拧。
“嗷~~!”
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王黼疼得脸部扭曲,跪在地上,嘶吼求饶:“神人饶命,神人饶命啊…….”
神人?
他就是那位天降神人?
在场衙役均是心头一颤,眸光中呈现深深畏惧。
而陈氏则一脸茫然,何谓神人?
古代消息传递缓慢,莫说是天降神人这种事,朝廷有意封锁。
大多数时候,皇帝都换了好几茬,百姓还不知晓呢……
“那狗杂种发明的酷刑,倒是被你这王八蛋运用的淋漓尽致。”
“好!”
顾秋目光一沉,继而拔出长刀,随手横斩,刀气迸发。
咚,咚,咚……
一连串闷响传来,十几个罪业深重的衙役被斩杀当场,脑袋砸落大堂地面。
仅剩下五六个人脸色铁青,瑟瑟发抖…….
“不想死的,就给这畜生玩命上刑!”
“若是他死了,或者受刑太轻,你们也别活了。”
顾秋抬手一点,激射一道元气,灌入王黼体内,以保他不会那么轻易丢掉性命……
随即,他伏下身子,将陈氏抱在怀中,一边为她渡入元气,一边向外走去。
不多时……
身后便传来王黼的鬼哭狼嚎,凄厉惨叫。
……
片刻后,某家客栈。
顾秋小心翼翼的将陈氏放在床铺,吩咐身后店小二:“好生照料。”
随即,便是大步离开。
待出了客栈,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呼……”
“以为他做的恶已经够多了。”
“没想到……”
“连守护边关,为国捐躯之英雄的抚恤,也要克扣挪占?”
“他妈的!”
此时此刻,顾秋的双眸更加血红,眉心的魔焰也更浓了几分。
“啊,不敢了,不敢了…….”
“干娘,您就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忽然,远处传来一个女子的哭叫求饶。
顾秋抬头看去,声音是从一个占地广袤的宅子之中传来。
具体一点,是从那座大宅子中,一个装饰奢华的小楼之中传出……
他挑了挑眉,继而身形一晃,向着那座小楼飞掠而去。
…….
女乐司内,小楼之中。
许诺蓝并没有自杀成功,倒是摔断了一条腿。
掌管女乐司的女官一看,顿时勃然大怒!
这许诺蓝天生丽质,非但官家喜欢,许多皇室子弟也常来光顾。
她出了事,自己也得担责。
甚至……
官家一怒之下,将自己发配为奴,也并非没有可能……
女官越想越恨,越想越恼,走上前去,一只脚踩在许诺蓝手掌之上,一只手抓起她的头发,恶狠狠道:
“你还当你是富家千金,还当你是大小姐呢?”
“到了这个地方,你就是最贱最贱的奴婢!”
“还敢寻死?”
“告诉你,往后再敢寻死,你的那些姐妹,家人,包括你娘在内,都得……”
唰~~!
一抹寒光激射而来,一只雪白手臂斩落。
“嗷~~!”
女官发出凄厉惨叫,跌落地面,疼得浑身颤抖,弓成了一个虾米状。
顾秋抬手又是一挥,将屋内两名打手斩杀,继而扯下一条被单,披在许诺蓝身上。
“姑娘,留在这…..”
“不管你遭受了什么,先忍一忍。”
“很快就会过去的。”
许诺蓝一怔,刚想开口,便发觉人已经不在屋内了。
紧接着,外面传来惊叫声,惨叫声,嘶吼声……
她心头一颤,一瘸一拐的来到窗边,定睛向外一瞧,只见女乐司中的皇族子弟,正一个一个倒在血泊之中。
其中,一个最喜欢‘美人纸’的皇室,被懒腰截断,一边惨叫嘶吼,一边向门口爬去。
每爬一步,地上就拖出一条鲜红血迹…….
许诺蓝紧了紧身上的被单,灼灼盯着顾秋身影,喃喃低语:“他……”
“究竟是什么人?”
……
一刻钟后,北城。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高衙内骑着高头大马,身着大红喜袍,走在迎亲队伍的最前列。
心中暗暗嘀咕:“官家真是英明啊…….”
“若非官家下旨,这林家小娘子恐怕还不肯就范。”
轿子内,林娘子从怀里取出一把剪刀,暗恨怒骂:“昏君!昏君!”
“你这天杀的昏君!”
“今日纵然我死,也不会就范!”
皇帝下旨,林娘子不敢不委身高衙内。
否则……
张氏一族,便会满门抄斩!
可对于高衙内的痛恨,对于夫君的爱,又让林娘子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最终……
她只好怀揣一把剪刀,在今晚洞房花烛之时,与高衙内同归于尽…….
“嗷~~!”
突然!
轿子外传来一个杀猪般的叫声。
林娘子心头一惊,掀开轿帘,向外看去,只见高衙内跌落下马,下身染血,惨叫哀嚎。
他的那些打手,家丁,尽数倒在血泊之中,殒命归西。
而做这些事的,是一个身材挺拔,手持黑刀的男子。
“敢杀高家的人?”
“他疯了?”
思量间,那男子已经收刀归鞘,缓步走来:“林娘子,你也不想林冲出事......”
“回到家去,好生等待,你丈夫很快便会回来。”
说罢,便是大步离去,一边走,一边使劲晃脑袋。
“清醒,清醒……”
“虽然林冲这个人不讨喜,但你也不能对人家林娘子有非分之想啊……”
“她和潘金莲不一样…….”
“要守住底线,守住底线……”
……
两刻钟后,皇宫。
刚刚陪赵佶欣赏曲乐的蔡京,梁师成,李彦,杨戬,童贯等人缓步走出宫门。
众人正待上轿之时,忽然瞥见一个挺拔男子持刀而来。
“是他?”
此人身材挺拔,五官英俊如刻,手持墨色长刀,除去眉心染着一团腥红火焰之外,与无情描述,画师所绘,并无任何差别。
众人的脸色唰一下就变得惨白如此,集体愣在当场,瞪大眼眸,冷汗涔涔,嘴巴张得老大,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甚至…….
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大胆!”
“竟敢持刀…….”
宫门之前的守卫见顾秋持刀而来,当即挺起长枪,上前叱喝。
“完了……”童贯双眼微眯,暗暗低呼一声。
果不其然,还不等守卫头领把话说完,一道寒光便横斩而来,数十名守卫身首异处,倒在血泊之中。
【你斩业成功,获得业力一两七钱。】
【你斩业成功,获得业力六钱。】
【你斩业成功,获得业力七钱…….】
即便顾秋此刻魔性肆虐,杀意汹涌,却也恪守底线,非身怀业力之人,决计不杀!
只是要求降低了许多。
以往业力七钱以下,能给活路,尽量会给活路。
现在,要求降到三钱……
他抬起血眸,冷冷扫视众人:“赵佶呢?”
“官,官家去……去樊楼了……”梁师成哆哆嗦嗦的回道。
樊楼?
李师师当歌伎的地方?
这狗杂种去找李师师了?
顾秋冷冷盯着说话之人:“你是谁?”
“梁,梁师成……啊啊啊……”
话未说完,顾秋便是一刀斩出,直接砍断了他的手臂。
若没有你们这些狗杂种,宋徽宗的恶行还能少几个帮衬!
“你呢?”
“蔡,蔡京……嗷……”
又是一条胳膊斩落下来。
但顾秋不会让他们死得这般便宜…….
很快,李彦和杨戬也相继被斩断手臂,现场只剩下童贯一人尚且完好。
有时候,奸臣也有奸臣的作用。
就比如,这种人坏点子多,知道如何折磨他人,用他来负责给赵佶上各种刑罚,羞辱,折磨…..
让赵佶自食其果,比自己亲自去做要好得很多。
况且,顾秋也需要一条恶犬,一条听话的狗。
大不了……
用完之后,再杀了就是。
“你应当清楚,我既然来到开封,这大宋的天,就已经变了。”
噗通……
童贯跪在地上:“是是是,小人明白。”
“且留在此处,听候发落。”
顾秋冷冷说了一句,继而运转归墟墨衍,杀入皇宫之中。
凡罪业超过三钱之人,不论男女,尽数屠戮!
不多时,皇宫之中,便已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禁军尽数跪地投降。
顾秋命童贯暂时统领禁军,封住宫门,严禁出入,随后直奔樊楼而去。
…….
东城,樊楼。
阳光漫过雕花窗棂,鎏金铜镜映出雪衣女子。
李师师斜倚在檀木妆台之前,纤纤玉手沾了沾胭脂,轻轻点在鬓边。
她柳眉如烟,眼尾的胭脂晕染出艳丽的弧度,深褐色的瞳孔泛着琥珀光泽,流转间似有钩子要将人魂魄勾去。
气质中,既有拒人于千里的冷艳,亦有酥媚入骨的柔情。
李师师看了看镜中自己,拿起朱砂口脂,朱唇微启,含在其中。
少倾,唇色被染就得宛如滴血玫瑰,下唇饱满圆润,上唇夺魄勾魂,透着珍珠般的莹润光泽。
她满意的点了点头,从座位妆台站了起来,几缕青丝垂落于白皙脖颈,,在锁骨处缠绕,与胸前金丝绣就的牡丹交叠,将肌肤衬得更加雪白。
“姑娘,准备如何了?”
“官家马上就要到了…….”
门外,传来老鸨子的声音。
李师师悠悠一叹:“唉……”
虽说心中清楚,什么歌伎,艺伎。
既已沦落风尘之中,早晚都会走上以色娱人这一步。
可这一天,来的比她预期中早了些…….
但…….
能被官家瞧中,是自己的幸事。
毕竟,天子能作为依仗,便不必开门迎客,轮流伺候那些皇族子弟,达官贵人。
这是天大的喜事!
念及于此,李师师轻声说道:“女儿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接待官家。”
说话间,脚步声响传来,紧接着就是老鸨子各种恭维之声。
吱呀……
房门被人推开,一个四十多岁,相貌还算俊朗的男人,呈现在李师师的视线之中。
赵佶一进门,目光就再也挪不开了。
美,实在太美了…….
整个后宫之中,也就还未来得及享用的裴月里嫦娥,王三宝奴,曹小佛奴,姚小娇奴,罗醉杨妃,金小金鸡能与之相提并论。
不…..
比起此女的冷艳与柔媚气质,她们都要略逊一筹。
难怪会那么多王孙贵胄,为她痴迷颠倒,趋之如骛了……
“师师,还愣着做什么?”
“快些拜见官家啊…….”
经老鸨子提醒,李师师才回过神来,微微欠身,柔声媚语:“师师拜见官家。”
不仅人美,声音更美。
仅是听到她的声音,便可令人酥麻入骨,浮想联翩。
赵佶满意的点了点头:“好,很好,不愧是名闻京师的李……嗷~~!”
话未说完,脑袋上忽然传来剧烈疼痛,令赵佶惨叫出声。
李师师心头一颤,抬起美眸望去,只见一挺拔男子抓赵佶头发,如同拖拽死狗那般,从走廊一直拖到楼梯口,继而转身消失不见。
而官家的随行护卫,尽数倒在血泊之中……
“他……”
“是何人?”
……
半个时辰后,居养院。
一名瘦骨嶙峋的汉子从外面匆匆跑了进来,嚷嚷道:“兄弟们,出事了!”
“出大事了!”
“不知从哪来了一个杀神,屠戮大量贪官污吏,还把那狗皇帝抓到菜市场公开处刑!”
“咱们快过去瞧瞧!”
“啊?竟有这等事?”
“那守卫呢?”
“哪还有什么守卫?听到消息后,一个个早跑没影了。”
“走!”
“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