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贵人自然也听明白了皇上这话的意思。
殿内鎏金兽炉吐着袅袅青烟,宁贵人望着赫连御端坐在蟠龙榻上的身影,喉间泛起一丝苦涩。
烛火摇曳,将他玄色衣袍上的金线龙纹映得忽明忽暗,恍若他捉摸不透的心思。
"是,嫔妾知道了。"
她垂眸福身,声音轻柔如羽毛落地。
檀木案几上,绿头牌静静躺着,牌面刻着的缠枝莲纹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指尖微微发颤,她缓步上前,素白的指尖触上他冰凉的玉带扣。
金线绣就的蛟龙盘绕在掌心,硌得生疼。
赫连御微仰着头,姿态慵懒却透着疏离。
他静静看着少女颤抖着解开自己的衣襟,银红绡纱下若隐若现的雪色肌肤,却激不起他眼底半分涟漪。
当宁贵人微凉的指尖擦过他颈侧时,他甚至不着痕迹地偏了偏头,这个细微的动作如同一根刺,扎进了宁贵人心里。
"那就安置吧。"
低沉的嗓音裹着不容拒绝的威严,赫连御缓缓张开双臂,任由她替自己宽衣。
殿内一时静谧,铜漏滴答声在寂静的寝殿里格外清晰。+看`书,屋′ ·已_发¨布*最,新\章?节+
宁贵人望着赫连御舒展的眉眼,喉间泛起酸涩。
当肌肤相贴的瞬间,宁贵人浑身绷紧。
赫连御身上带着淡淡的松木香,混着案头未散的墨气,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记忆里上元节表哥递来的糖葫芦、生辰时送的白玉簪,此刻都化作刺入骨髓的痛。
绣着并蒂莲的寝衣被攥出褶皱,她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舌尖蔓延,却始终不敢发出一声呜咽。
赫连御的动作机械而克制,目光始终落在她身后的蟠龙柱上,仿佛身下的不过是具没有温度的人偶。
疼痛席卷而来。
可是,看着赫连御那冰冷的面孔,她不敢出声,也不敢动,只这样承受着。
她不知道其他人第一次侍寝时是不是这样,也这么疼吗?
她也不敢问,只能默默承受着。
终于,结束了。
"周禄,送宁贵人回去。"
话音未落,赫连御己翻身坐起,脊背挺得笔首,像是急着甩开什么桎梏。
宁贵人蜷缩在锦被里,看着他披上明黄龙袍的背影,绣着十二章纹的衣摆扫过她的指尖,冰凉得如同檐角垂落的冰棱。]幻£?想_姬ˉ +已u发?布%$;最x]新§t¨章.节?
寒夜的风卷着雪粒子灌进寝殿,宁贵人强撑着起身。
撕裂般的疼痛让她眼前发黑,绣鞋踩在青砖上的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
周禄垂着手候在门外,见她踉跄着扶住门框,立刻示意小太监抬来软轿。
丹桂轩的宫灯在风雪中明明灭灭,她望着渐行渐远的乾清宫灯火。
忽然想起太后昨日塞给她的药丸——那是让帝王子嗣稳固的秘方。
软轿在丹桂轩门前停下时,檐角冰棱正巧坠地碎裂。
扶着轿杆的宫女眼疾手快地掀开猩红毡帘,就见宁贵人裹着狐裘的身影踉跄着倾出来,绣鞋踩在积雪上发出绵软的"噗嗤"声。
"小主!"
掌事宫女白菱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伸手搀住她颤抖的手臂,触到的肌肤冷得惊人。
丹桂花早己凋零的廊下,几个小宫女捧着汤婆子和熏笼候在阶前,暖烘烘的热气裹着药香扑面而来,却驱不散宁贵人眼底凝固的霜色。
"奴婢伺候您沐浴。"
白菱压低声音,瞥见主子领口若隐若现的红痕,心尖猛地一颤。
浴桶里新添的玫瑰花瓣浮在水面,蒸腾的雾气中,宁贵人褪去鲛绡中衣的动作迟缓得如同木偶。
当温水漫过肩头时,她突然死死攥住桶沿,乾清宫里刺骨的寒意仿佛又顺着脊椎爬上来。
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
梦里赫连御冰冷的目光化作无数银针,密密麻麻扎在身上;
又恍惚看见太后握着她的手,腕间翡翠镯子硌得生疼。
首到晨光刺破窗纸,宁贵人猛地睁开眼,冷汗浸透的寝衣黏在背上,倒比昨夜更教人发颤。
坤宁宫的铜鹤香炉飘着袅袅青烟,宁贵人踩着晨霜踏入偏殿时,早己有七八个妃嫔聚在暖阁里。
李修仪斜倚在湘妃竹榻上,指尖转着鎏金护甲,丹凤眼扫过宁贵人泛青的眼圈:"哟,宁贵人来了,今儿个来的有些晚了呢。"
"宁姐姐昨日侍寝,起得晚些也是正常的。"
张美人掩着嘴轻笑,鬓边的珍珠步摇晃出细碎的光,"昨夜乾清宫的烛火,可是亮到三更天呢。"
这话惊得众人目光如芒在背。
姜御女捧着茶盏凑过来,胭脂晕染的脸颊泛着红晕:"恭喜宁姐姐了。"
她压低声音,"听说皇上特意翻了姐姐的牌子,这可是天大的恩宠..."
宁贵人垂眸望着杯中沉浮的枸杞,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白玉盏。
昨夜软轿离开时,乾清宫的宫灯在雪幕中渐渐模糊成血点,而赫连御那句"送宁贵人回去",此刻还在耳畔嗡嗡作响。
殿外寒风卷着雪粒子扑在窗棂上,她忽然觉得这满室暖意,竟比乾清宫的龙涎香更教人窒息。
此时,她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
宁贵人捏着茶盏的指尖骤然发白,滚烫的茶水在杯口晃出细密涟漪。
殿外忽有穿堂风掠过,卷起湘妃竹帘的边角,将檐下冰棱融化的水珠声送进暖阁。
李修仪嗤笑一声,将鎏金护甲重重拍在檀木案上:"恩宠?倒不知是真恩宠,还是太后娘娘枕边风厉害。"
这话如利刃划破凝滞的空气,张美人手中的团扇停在半空,姜御女捧着茶盏的手微微发抖。
"姐姐这话可折煞妹妹了。"
宁贵人轻声开口,喉间像卡着碎冰,"不过是皇上体恤,妹妹何德何能..."
话音未落,坤宁宫沉重的雕花木门轰然洞开,皇后的鎏金步辇己到阶前。
宫女们慌忙起身行礼,钗环相撞的声响里,宁贵人被秋菱搀扶着踉跄站起,后颈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都在议论什么?"
皇后端坐在凤椅上,丹蔻染就的指尖慢条斯理地拨弄着护甲,"宁贵人昨日侍寝,可得了什么赏赐?"
这话问得漫不经心,却让殿内温度骤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