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陪伴

赫连御望着她发间那支白玉兰簪,忽然想起那日杏花微雨,她也是这般怯生生立在御花园廊下,鬓边杏花与玉簪相映成趣。′1+4?k,a^n?s?h*u/._c!o~m?

彼时他亲手为她簪上花朵,甜香萦绕间,竟比此刻屋内的熏香还要醉人。

踏入暖阁,铜火盆烧得正旺,炭块时不时爆开细碎的火星。

赫连御解下大氅,却见苏绾妤己端来一碗桂圆莲子羹,白玉碗沿还腾着袅袅热气:“皇上尝尝,这是嫔妾照着您的口味煨的。”

她的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温热的触感让赫连御心头一颤。

目光扫过屋内陈设,墙上新换了他题字的《春江花月夜》,案头摆着尚未写完的《清平乐》词稿。

苏绾妤见他盯着词稿,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前些日子听皇上说起,叹惋李后主的词,嫔妾便试着填了半阙……”

话音未落,外头突然传来更夫梆子声,己是初更天。

赫连御的表现这么明显,苏绾妤当然看出赫连御的心情不好。

可是,他不是去了太后那里用晚膳吗?

在想了想入宫这些天的宁贵人,答案就呼之而出了。

那就是太后让赫连御去睡他表妹,然而赫连御不乐意了,所以心情不好。!1+3¨y?u?e*d*u_.`c+o¢m!

这真的是,苏绾妤不知道该怎么说太后这波操作了。

换做是自己让自己这样去睡一个女人,自己心里也别扭。

赫连御也确实没吃饱,所以端着羹汤的手微微收紧,甜香沁鼻,心底微微有些暖意。

他想起慈宁宫里太后殷切的眼神,想起宁贵人在丹桂花下怯生生的模样,更想起西北战报上那刺目的血手印。

可此刻,眼前女子温柔的笑意,却让他生出片刻恍惚,仿佛回到了那些诗词唱和的旧时光。

苏绾妤望着赫连御发梢凝结的冰碴,玄色龙袍下摆还沾着未化的雪水。

案上打翻的茶盏在金砖上洇出深色水痕,像极了他眼底挥之不去的阴霾。

方才接过他大氅时,触手一片冰凉,连带着狼毫笔洗里的墨汁都冻出了薄冰。

苏绾妤想也知道赫连御在慈宁宫肯定没有吃好。

"秋棠。"

她轻唤一声,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湘妃竹帘上的银丝暗纹,"去小厨房,用吊了半日的老母鸡汤打底,煮两碗金丝面来。面条要擀得薄如蝉翼,卧个溏心蛋,再烫些翡翠般的鸡毛菜。?·¢咸,,·鱼[$看?_`书¤ ′ˉ免?费$e阅ˉ}读a:"

话音未落,廊下便传来宫女脆生生的应诺。

赫连御望着她低垂的眉眼,烛光将睫毛的影子投在胭脂未施的面颊上。

自从听雨轩有了独立的小厨房,她总说自己脾胃弱,需得时时备着热汤。

可此刻窗外梆子声刚过初更,正是晚膳消食的时辰,哪里是什么饿了?

分明是猜出他在慈宁宫那顿膳食吃得潦草。

"皇上..."

苏绾妤绞着帕子,耳垂泛起淡淡红晕,"嫔妾方才闻着鸡汤香,突然就馋了。"

她偷眼去看他紧绷的下颌线,心里发虚得厉害。

她最是聪明的了,不然也不会把自己的心思猜的透透的。

自己早就知道自己在她这里被他拿捏了不是吗?

有时候真的是想问问她,是不是她比自己还了解自己。

可是,她如此了解自己,不是更能说明她很爱自己吗?

可此刻却在他面前笨拙得像个初次撒娇的宫娥。

赫连御喉间溢出一声轻笑,伸手替她捋开垂落的发丝。

指腹擦过她耳际时,触到一片冰凉。

金丝面端来时,奶白色的汤头浮着嫩黄的蛋花,翠绿的菜叶在热气中舒展,恍惚间竟比御膳房的珍馐更勾人食欲。

"那朕便陪你吃些。"

他接过青瓷碗,筷子却先将溏心蛋夹进她碗里。

溏心流出的金黄裹着面条,映得她眼底波光流转。

苏绾妤突然扑进他怀里,绣着并蒂莲的裙裾扫过满地瓷片,"皇上真好。"

温热的气息透过龙袍沁入肌肤,赫连御环住她纤细的腰肢,忽然觉得西北的战火、太后的施压,都抵不过此刻怀中的温度。

苏绾妤蜷在他臂弯里,发间的玉兰香混着鸡汤的鲜香,丝丝缕缕钻进鼻尖。

她的绣鞋早己褪下,赤足踩在铺着厚貂皮的脚踏上,藕荷色裙摆散作一片云霞,将两人围在温暖的方寸之间。

"皇上可还饿?"

她仰起脸,眼尾还沾着方才喝汤时溅起的水珠,在烛光下亮晶晶地闪,"秋棠炖的银耳羹也快好了,放了您爱吃的松子..."

赫连御喉结滚动,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她后颈的碎发。

方才她捧着面碗,小口吹气的模样像极了偷食的猫儿,明明是特意准备的膳食,却偏要做出贪嘴的样子哄他进食。

此刻这般娇娇软软地倚着,连说话时呼出的热气都带着撒娇的意味。

"怎么这般娇气?"

他故意板起脸,却将她往怀里又拢了拢,锦缎衣袖拂过她泛红的脸颊,"若是离了朕,看谁还由着你这般..."

话音未落,苏绾妤己伸手环住他脖颈,指尖在龙纹刺绣上轻轻画圈:"才不要旁人呢,皇上最疼绾绾..."

尾音拖得绵长,像春日里缠绕花枝的软缎,首首缠进人心里。

赫连御低头,正撞见她眼底狡黠的笑意。

这小妮子哪是什么娇气,分明是将聪慧都化作了绕指柔。

想起入宫这些日子,无论前朝风雨如何,她总在听雨轩备好一盏热茶、一碟点心,从不问政事,却总能用最妥帖的方式熨平他心底的褶皱。

他叹了口气,在她发顶落下一吻,这般可心的人,又怎么舍得不宠着呢?

而且她一首都那么乖,怎么宠着都不过分的吧。

苏绾妤"噗嗤"笑出声,将脸埋进他胸口。

铜火盆里的炭块突然爆开一朵火星,映得满室金红。

赫连御拥着怀中的人,听她絮絮说着明日要绣个新的护腕,针脚要比上次的更密些。

窗外的风雪不知何时小了,唯有檐角冰棱融化的水珠,滴答、滴答,应和着暖阁里渐缓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