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御女跪坐在榻上，指尖攥紧锦被，眼底满是惶惑。
她不明白皇上为何突然冷下脸来，明明方才还......咬了咬唇，她强撑着起身，向榻上那人福了福身，声音轻颤：“嫔妾告退。”
赫连御懒怠抬眼，只挥了挥手，目光落在案头未动的蜜渍金桔上。
——那是方才随手命人取来的，原想着能解些腻，此刻却觉得甜得发腥。
纱帘掀起又落下，赵御女离去的脚步声渐远，他忽然想起苏绾妤喂他吃蜜饯时，总爱用指尖轻轻戳他心口，眼尾含着笑，比这蜜还要甜上几分。
殿外夜风掠过，烛影晃了晃，将他眉间的烦躁揉成一片模糊。
赫连御扯松了衣襟，望着帐顶暗纹出了会儿神，忽而低笑一声。
这后宫粉黛万千，竟无一人能如那小妮子般，勾得他心痒，又让他甘之如饴。
翌日。
晨曦透过雕花窗棂，将鎏金窗纱染成琥珀色。
苏绾妤在朦胧间轻颤睫毛，锦缎绣着并蒂莲的床幔被晨风掀起一角，带着露水的玉兰香沁入鼻间。
她慵懒地支起手肘，青丝如墨瀑般垂落，在茜色寝衣上蜿蜒出柔和的弧线："春禾——"
雕花木门应声轻响，身着藕荷色襦裙的春禾莲步轻移而入。~幻′想-姬? .更/新!最-快.
她鬓边斜插的茉莉随着动作轻晃，素手己经熟练地捧起檀木梳妆匣："小主可算醒了，今儿御花园的芍药开得正好，奴婢特意赶早剪了两枝，给您簪发正合适。"
说着将温润的白玉梳篦插入苏绾妤发间，指尖拂过她如云青丝时，还带着昨夜熏香的余韵。
洗漱毕，鎏金铜镜映出苏绾妤施了薄粉的面庞，眉如远山含黛，唇点绛珠。
这时廊下传来环佩叮咚，身着月白襦裙的夏槿托着描金食盒盈盈而入。
食盒打开时，玫瑰千层酥的甜香混着桂花蜜的馥郁扑面而来："小主您瞧，今早御膳房新做的玫瑰点心，还有用晨露泡的碧螺春，配着刚摘的鲜荷..."
苏绾妤用银匙轻轻舀起一勺芙蓉糕，见糕点上缀着的玫瑰花瓣还凝着水珠，唇角漾起浅笑："倒是难为你记着本宫的喜好，比那御花园的景致还贴心三分。"
夏槿顿时双颊绯红，绞着帕子低头轻笑，鬓边的珍珠步摇跟着轻轻摇晃，在晨光里碎成点点星辉。
鎏金盏中碧螺春泛起的涟漪渐渐平息，苏绾妤用鲛绡帕轻轻抿了抿唇角。>!ˉ如t文￥#网]a °!?追￠最<新′>·章~|节??°
夏槿带着宫女们利落地撤下残羹，银匙与青瓷相碰的脆响渐渐消散在回廊尽头。
春禾却还立在雕花紫檀架前，绞着帕子欲言又止，发间茉莉随着微颤的肩头轻轻摇晃。
"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苏绾妤倚着缠枝莲纹的软榻，指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案头青瓷瓶里的晚香玉，"我们家春禾什么时候学起那九曲回廊，说话也弯弯绕绕起来了？"
春禾闻言跺了跺绣着蝴蝶的软缎绣鞋，腮边泛起两朵红云："小主就爱打趣奴婢！"
可话音未落，眼底又浮起一层水光，"奴婢...奴婢实在是替您不值！"
苏绾妤将青瓷瓶往案上轻轻一搁，清脆的声响惊得梁间金丝雀扑棱棱振翅。
她招了招手，待春禾跪坐在脚踏上，才用指尖替她理了理歪斜的鬓发："说吧，到底是哪阵风把你气成这样？"
"还不是皇上！"
春禾脱口而出，眼眶愈发红了，"昨儿夜里，皇上竟宣了赵御女侍寝！"
她攥紧帕子，"前儿个皇上还特意让御膳房做了小主最爱的蟹粉狮子头，又赏了南海进贡的珍珠..."
苏绾妤望着窗外摇曳的竹影，耳畔似乎还回响着前日皇上握着她的手，说着“依你。”
赵御女...
她微微蹙眉，记忆里只浮现出个怯生生站在宫宴角落的纤细身影，连对方眉眼都模糊不清。
"那又如何？"
她收回目光，将茶盏中的残茶缓缓泼进案头的水仙盆，看碧绿的水流蜿蜒着浸透雪白的花瓣，"后宫粉黛三千，皇上翻谁的牌子，本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见春禾还要开口，她抬手按住对方肩头，指尖触到少女因激动而急促起伏的后背，"你呀，总该明白——这后宫的花儿开得再艳，也不过是皇上园子里的点缀。"
她起身走到落地镜前，望着镜中月白襦裙的身影。
指尖抚过镜中倒影，冰凉的镜面映出她沉静的目光："宠爱就像握在手里的流沙，攥得越紧，散得越快。与其盼着皇上垂怜，不如先学会护住自己。"
说罢转身，对着春禾绽开一抹笑，却比窗外的月光更清冽，"去取那盒新得的胭脂来，今儿该好好打扮打扮了。"
春禾怔怔望着苏绾妤挺首的脊背，绣鞋尖无意识碾过波斯进贡的织金地毯。
殿外忽有宫人脚步声由远及近，铜铃般的嗓音穿透雕花槅扇："贵人，内务府新制的衣裳送来了！"
夏槿撩开湘妃竹帘跨进内殿，身后西个太监抬着朱漆描金箱笼。
箱盖掀开时，雪色云锦如瀑倾泻，金线绣在日光下流转生辉。
"说是用了暹罗进贡的蝉翼纱，裁衣的老嬷嬷熬了三夜才完工。"
夏槿指尖抚过衣裳上，"皇上还特意吩咐，要配上江南新贡的孔雀羽线。"
春禾攥着帕子的手猛然收紧，云锦的光华映得她眼眶发红。
苏绾妤却只是轻笑，玉指挑起一缕绣线在眼前端详："倒比本小主去之前那套还精致三分。"
她忽然转身，将绣线轻轻系在春禾腕间，"去把本小主那支翡翠步摇取来，再泡壶雨前龙井——总不能辜负了皇上这番心意。"
赫连御他是九五之尊，三宫六院本就是帝王标配。
充盈后宫、宠幸妃嫔更是平衡朝堂的手段，所以，自己怎会耿耿于怀？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颈间残留的温度，苏绾妤望着铜镜里自己泛红的脸颊，忽而嗤笑出声。
那些精心装扮、恪守宫规的后宫妃嫔，纵然能换来帝王片刻垂怜，可谁又能像她这般，轻易搅乱那人心神？
谁又能让素来冷静自持的天子，在她面前卸去所有防备？
且等着吧，看那只困在权力巅峰的孤狼，究竟能在多少张温顺恭谨的面孔里，找到真正让他甘愿沉沦的理由。
有些情感就像暗涌的潮水，越是拼命压制，越是会在某个意想不到的时刻，冲破所有桎梏，泛滥成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