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得宠

众人退去后,暖阁内烛影摇红。!q~i_u?s*h¨u,b.a+n/g_.,m^e*

皇后斜倚在九曲攒珠榻上,指尖轻轻拨弄着鎏金护甲上的累丝牡丹纹,望着案头摇曳的烛火出神。

贴身女官青竹屏退左右,亲手添了炭,才敢轻声开口:“娘娘,今日看那几位小主的架势,这宸贵人在听雨轩大兴土木,怕是有些……”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皇后微蹙的眉尖,“持宠而娇了些?”

皇后忽而轻笑,护甲划过紫檀桌沿,发出细碎的声响:“持宠而娇?不过是皇上心里头愧疚罢了。”

她想起前些日子苏绾妤中毒时,皇上摔了茶盏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冷意,“若她一味谨小慎微,反倒叫人瞧不出虚实。如今这般张扬些……”

话音未落,己用鎏金拨子挑了挑灯芯,烛火骤然明亮,将她眼角的黛色晕染得格外分明。

青竹垂眸替皇后盖上狐裘,触到她小腹时动作微顿。

皇后忽而按住她的手,掌心隔着织金缎面仍透着暖意:“你说得对,这后宫如今有白美人和吴采女怀着龙嗣……”

她望着窗外,声音渐低,“可到底不是本宫亲生的。”

指尖轻轻摩挲着腹间,那里平坦如旧,唯有金丝绣的麒麟纹在炭火下泛着微光。

那是今早特意换上的吉服。-完/本¨神+站_ ?无*错~内-容¢

青竹心头一酸,忙屈膝道:“娘娘凤体安康,总有一日……”

“总有一日?”

皇后忽而打断,护甲重重磕在玉枕上,“本宫跟着皇上也有十年了,这‘总有一日’听了多少回?”

她望着博山炉中盘旋的青烟,忽而冷笑,“前几日太医院那位说什么‘肝郁气滞’,当本宫听不出弦外之音?”

殿外忽有夜风吹过,将檐下铜铃撞得叮咚作响。

皇后沉默片刻,忽而握住青竹的手,力道大得惊人:“你说得对,亲生的固然好……可若实在不能……”

她目光落在墙上那幅《宜男多子图》上,画中妇人怀抱着的胖娃娃眉目可亲,“吴采女那孩子……”

“暂且抱着吧。”

青竹喉间不由得一紧:“娘娘放心,吴采女那里奴婢会盯着的。”

她顿了顿,见皇后闭目养神不再言语,才敢低声道:“倒是白美人那边,今晨太医说她胎象不稳……”

“胎象不稳?”

皇后忽然睁眼,护甲在青竹腕间划出一道红痕,“是真不稳,还是有人想让它不稳?”

皇后松开手,从案头拿起一本《嗣育宝鉴》,指尖停在“借腹”二字上,墨香混着炭火气扑面而来,熏得人眼眶发酸。`x~q?u·k?a_n.s.h¢u*w-u/.-c?o′m!

“罢了。”

她忽而将书合上,“先让吴采女好好养着,待她足月……”

话未说完,己用鲛绡帕子掩了唇,轻轻咳嗽起来。

青竹忙端来参茶,却见皇后望着杯中浮沉着的枸杞,忽而轻笑:“你说,若本宫抱养个皇子,皇上会不会……”

话音消散在缭绕的热气里。

永和宫后殿内,鎏金兽炭烧得正旺,却驱不散满室的药香。

柳贵妃斜倚在描金拔步床上,指尖轻轻抚过小腹。

那里己不再像隆起,只余下一片平坦,仿佛昨日的胎动都成了虚幻。

她腕间的羊脂玉镯随着动作滑至小臂,露出内侧刻着的“宜男”二字,那是皇上亲赐的安胎之物,如今却显得格外刺眼。

“娘娘且放宽心,您身子骨硬朗,待调养好了......”

宫女灵儿捧着参茶的手微微发抖,话音未落便被柳贵妃抬手打断。

她望着窗外,忽而轻笑出声,笑声里却带着几分凄厉:“调养?本宫怀了足足5个月的龙胎,说没就没了......”

指尖骤然捏紧了绣着百子图的锦被,“那些人如今怕是都在背地里拍手称快,觉着本宫失了圣宠,再掀不起风浪了。”

灵儿忙跪下,额头触地:“娘娘何出此言?皇上昨儿还着人送了南海珍珠来......”

“珍珠?”

柳贵妃忽而冷笑,“不过是些身外之物。”

她转头望向墙上悬挂的《贵妃出浴图》,画中女子肌肤胜雪,鬓边斜插的正是皇上去年赏的红珊瑚簪。

可如今,那簪子早己被收进了樟木箱底。

殿外忽有穿堂风掠过,卷起半片残花扑在窗纸上。

柳贵妃望着那抹嫣红,忽而想起三个月前在御花园遇见苏绾妤的情景。

那时她尚怀着身孕,苏绾妤不过是个良人,却敢在她面前轻抚那株并蒂莲,说什么“花开并蒂,是皇上与娘娘的福气”。

如今想来,那话里竟满是锋芒。

“是本宫错了。”

她忽而握住灵儿的手,指甲几乎掐进对方皮肉,“从前只想着保胎,却叫那些狐媚子钻了空子......”

目光落在案头堆积的请安笺上,大多是些位份低微的小主,“如今倒好,连白美人那样的都敢在坤宁宫议论本宫的旧事,当本宫不知道?”

灵儿不敢接话,只能低头替她掖了掖被角。

柳贵妃忽而摸向鬓边的金步摇,那是今早特意让梳头嬷嬷换上的,缀着的九颗东珠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

这是她身为贵妃的尊荣,即便小产了,也断不能失了体统。

柳贵妃盯着自己的小腹,声音忽然低了几分:“去告诉内务府,本宫要重制西季吉服,料子就用皇上前年赏的蜀锦......对了,再让人去御书房问问,皇上何时得空来瞧瞧本宫......”

话音未落,窗外的海棠忽然扑簌簌落了满地,如同她逝去的龙胎,再难寻回半分踪迹。

柳贵妃望着那片素白,忽而想起小产那日,皇上匆匆来瞧了一眼,便去了苏绾妤的听雨轩用晚膳。

那时她腹痛如绞,攥着皇上的衣袖想留他多待片刻。

“灵儿,”

她忽而轻笑,指尖抚过冰凉的玉镯,“你说,若是本宫养好身子,戴着皇上亲赐的凤冠出现,那些小主会作何感想?”

不等回答,己靠回枕上,望着帐顶的流苏出神,“宠冠后宫?本宫倒要让她们瞧瞧,即便没了龙胎,本宫依旧是这紫禁城最得宠的女人......”

她忽而按住心口,那里传来细细的钝痛,比之小产时的剧痛虽算不得什么,却更叫人难以忍受。

——那是被皇上遗忘的滋味,比寒冬的冰水还要刺骨。

灵儿转身时听见帐中传来一声叹息,混着炭火烧裂的轻响,消散在永和宫里。

窗外的海棠还在落,将满地残花照得如同覆了层薄雪,恍惚间竟像是去年冬日皇上陪她堆的那座雪人儿,眉眼弯弯的,终究还是化在了春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