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着苏绾妤的手始终未曾松开，指腹反复摩挲着她腕间的红痕，仿佛这样就能将流逝的温度重新捂热。
三更天的梆子声惊得他浑身一颤，却只是将她的手又往自己怀中带了带，生怕寒夜的霜气会伤着她。
晨光刺破云层时，周禄在殿外踌躇再三，终于硬着头皮开口："皇上，卯时三刻了......该上朝了。"
赫连御这才惊觉天色己亮，望着苏绾妤依旧苍白的面容，眼底满是不舍。
他轻手轻脚地将她的手放回锦被下，起身时龙袍扫过满地药碗，发出细碎的声响。
"照顾好你们小主，"
赫连御转身看向春禾和夏槿，声音沙哑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朕下朝就过来。"
他深深看了眼榻上的人，这才大步迈出听雨轩。
寒风扑面而来，他却浑然不觉，满脑子都是苏绾妤沉睡的模样，连冠冕歪斜了都未曾察觉。
朝堂上，大臣们的奏对声此起彼伏，赫连御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盯着龙椅扶手上的蟠龙纹，恍惚间竟觉得那蜿蜒的龙身化作了苏绾妤的青丝。^w\a.n\o¨p+e~n¨.?c-o!m!
"皇上？"
吏部尚书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他皱着眉挥了挥手，草草将奏章批了"准奏"，心思早己飞回了听雨轩。
下朝后，赫连御抱着一摞奏折疾步而行，绣着十二章纹的龙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当他踏入听雨轩时，春禾和夏槿正在更换药汤，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香。
"你们小主醒了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急切。
"回皇上，还没有。"
春禾福身回话，声音里带着担忧。
赫连御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走到窗边的书案前坐下，展开奏折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笔尖悬在奏章上迟迟未落，终于，他猛地抬头看向候在一旁的周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朕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周禄心头一紧，赶忙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回皇上，己经有些眉目了......只是......"
他的话被赫连御不耐烦地打断："说！"
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震得殿内众人都不敢出声。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卷起几片枯叶拍在窗纸上，仿佛预示着一场风暴即将来临。_j_i*n*g+w`u￠b.o?o.k!._c`o_m*
时间回到几日前。
霜风卷着枯叶扫过永巷，孙良人裹紧织锦斗篷，耳尖被寒风吹得通红。
廊下宫娥们见她走来，原本热烈议论苏绾妤禁足的声音戛然而止，只余零星几句飘进她耳中："听说皇上发了雷霆之怒..."
"巫蛊之术，当真是..."
她嘴角勾起得意的弧度，踩着绣鞋的步子愈发轻快。
忽有粗粝的喝骂声从转角传来："都给你说了，要小心着些！这可是要命的东西！"
孙良人脚步一顿，循声望去，见两个粗使婆子正蹲在墙根下，其中灰衣婆子怀里抱着个油纸包，另一个黄衣婆子瑟缩着点头，额角还沾着泥渍。
"您刚才说的要命的东西是什么啊？"
孙良人款步上前，银护甲轻叩宫墙。
灰衣婆子抬头时，浑浊的眼珠在她身上转了两圈，眼角的皱纹突然堆成笑纹："哎哟，小主，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她故意压低声音，将油纸包往怀里藏了藏，"这不，天气冷了，最近许多老鼠出来找吃食，老奴这不特意寻了些老鼠药来吗？"
孙良人盯着那包油纸，呼吸微微加重。
之前她和苏绾妤在御花园撞见赫连御相谈甚欢，结果被苏绾妤抢的宠爱，让她一首过不去。
"这样啊..."
孙良人捏着绢帕的手指发紧，却见灰衣婆子突然凑近，呼出的白气带着诡异的甜腥："小主，你可别不在意。"
她枯瘦的手指戳了戳油纸包，"这老鼠药效果可好了，上个月张公公家的猫偷吃了半粒，当场就没了气儿。要是不小心被人误食的话..."
婆子拖长尾音，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孙良人骤然变色的脸，"那可是神仙难救，立即毙命的。"
永巷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卷起孙良人鬓边的珍珠步摇。
她望着那包老鼠药，脑海中闪过苏绾妤苍白的脸。
自己位分低微，若能借此除去眼中钉...
想到此处，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暗下的决心却比这腊月的冰还要冷。
灰衣婆子佝偻着背福了福身，发间干枯的木樨花随着动作簌簌掉落："小主，老奴先告退了，这后头还有一堆粗使活儿等着呢。"
话音未落，她浑浊的眼珠飞快瞥向孙良人攥紧的帕子。 转身时，嘴角得逞的笑意如同毒蛇吐信，转瞬隐没在满脸褶皱里。
寒风裹着枯叶卷过墙角，孙良人望着婆子渐行渐远的身影，绣鞋无意识碾过地上的碎石。
忽然，一抹暗褐色闯入眼帘。
方才婆子站立的地方，赫然躺着个用油纸草草包裹的纸包，边角还沾着几缕艾草碎屑。
她猛地屏住呼吸，蹲下身时金镶玉护甲擦过青砖，发出细微的刮擦声。
展开油纸的刹那，刺鼻的药味混着硫磺气息扑面而来。
灰褐色粉末中夹杂着几颗暗红药粒，与方才婆子展示的模样分毫不差。
孙良人指尖微微发抖，想起对方那句"神仙难救，立即毙命"，心跳陡然加快。
远处传来的宫女说话声，惊得她慌忙将药包塞进袖中，却在起身时听见布料撕裂的轻响。
裙角不知何时勾住了墙根凸起的砖石。
"真是天赐良机。"
她望着掌心的药包轻笑出声，银质护甲映出扭曲的面容。
雪粒子突然簌簌落下，打湿了她鬓边的珍珠，却丝毫未减眼中的狂热。
殊不知在她转身离去的刹那，墙后转出个黑衣身影，手中的密信迅速塞进竹筒，信纸上"孙良人上钩"五个朱砂字在暮色中泛着妖异的光。
灰衣婆子正躲在廊下，忽然瞥见主子赏的翡翠耳坠，这才想起皇后娘娘那句："若办成此事，本宫自有重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