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修竹望着远处听雨轩的方向,那里此刻应是一片沉寂。
他不禁想起那日在狩猎场时,她婉转的歌声,或是那纯真的笑声。
而如今,那里只剩紧闭的宫门和冷寂的长廊。
这一个多月,她究竟过的怎么样?
有没有人给她送暖炉,有没有人给她熬药?
她那样娇弱的身子,禁得住这寒宫里的孤寂吗?
脚步声由远及近,是父亲在唤他。
陆修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
回头望向御书房的方向,窗棂间透出的烛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要延伸到听雨轩,延伸到那个被他牵连的女子身边。
他暗暗握紧拳头,他想帮她,可是他此时什么都不能做。
暮色透过廊下的雕花窗棂,在定远侯玄色蟒纹补服上投下细碎的暗影。
他望着儿子挺拔的背影,苍老的眉峰深深蹙起,袖中因紧握而微微发颤的拳头,泄露了内心的不安。
"修竹。"
定远侯压低声音,目光如炬地盯着儿子,"你与皇上,可是有什么为父不知道的事?"
话音落下,廊间的铜铃突然轻响,惊得他下意识看了眼西周。±零)·点<\|看-?书* &?;已??发?*布2最-3\新$$章&|节¤°
陆修竹转身时,月白长衫在穿堂风中轻轻摆动。
他上前半步,伸手扶住父亲微微佝偻的肩膀,温声道:"父亲,不过是些朝堂琐事,您无需挂怀。"
指尖触到父亲掌心的厚茧,那是多年握剑留下的印记,他心中泛起一丝酸涩。
定远侯凝视着儿子沉静的面容,试图从那双与自己相似的眸子里寻到蛛丝马迹。
可陆修竹眉眼间的坦荡,让他终究没能再追问下去。
老侯爷长叹一声,拍了拍儿子手背:"西北凶险,万事小心。"
御书房内,鎏金兽炉里的龙涎香早己燃尽,只余零星几点暗红的香灰。
赫连御盯着案头未批阅完的奏折,朱笔悬在半空迟迟未落,墨迹在宣纸上晕染成一片黯淡的云。
半晌,他喉结微动,终是压着声线打破沉寂:“最近......她那边过的怎么样?”
周禄正弯腰收拾满地狼藉的奏章,闻言手中动作陡然一滞。
殿内静得能听见烛芯爆裂的轻响,他抬眼偷瞄龙案后的帝王。
赫连御垂眸望着掌心的玉珏,指腹反复摩挲着螭龙纹,那模样倒像是在数着什么心事。?萝~拉(§?小e#说??/ |§更§新e?>最\~全#
电光火石间,周禄突然想起月前苏良人被禁足时,皇上摔在地上的那只翡翠茶盏,此刻却又这般问起......
“回皇上,”
周禄咽了咽口水,将拂尘攥得更紧,“奴才不知。自打苏良人被禁足在听雨轩,宫门便上了锁,莫说消息,连只苍蝇都难飞出来。”
他话音未落,便见赫连御握着朱笔的手骤然收紧,宣纸上瞬间洇开个墨团,像极了那日她发间散落的乌云。
殿外忽起一阵穿堂风,烛火猛地摇晃,将赫连御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宫墙上,忽明忽暗。
帝王盯着跳动的烛火,眼前却浮现出苏良人倚在廊下折桂花的模样,那时她总说他批阅奏折时像尊石雕,非要往他鬓边插朵花才肯罢休。
“罢了。”
他突然将朱笔掷进笔洗,溅起的墨点在烛火里划出细小的弧线,“派人暗中送些御寒的物件过去,别声张。”
周禄应了声“是”,却见赫连御己起身走向窗边。
月光顺着他金线绣龙的袍角爬上脊背,将帝王的身影拉得很长,长到几乎要跨过重重宫墙,落在听雨轩那扇紧闭的门前。
周禄捧着鎏金手炉退出御书房时,檐角铜铃在夜风里叮当作响。
他望着赫连御隐在窗棂后的剪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温热的炉身。
穿过九曲回廊时,远处传来值夜太监的梆子声。
周禄想起月前那场风波,赫连御盛怒之下掀翻的案几,满地狼藉中唯有苏良人常戴的珍珠钗子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那时整个乾清宫人人自危,连"苏良人"三个字都成了禁语,谁料今日......
"周公公留步!"
值夜宫女小跑着追上来,"浣衣局的小顺子说,最近总有人往听雨轩送炭。"
周禄闻言心中微动,面上却只淡淡道:"许是内务府例行差事。"
他抬头望向宫墙上方的残月,忽觉那弯弯的弧度倒像极了苏良人笑起来时的眉眼。
虽然宫里早有流言,说苏良人失宠己成定局,连御膳房给听雨轩送的菜色都减了两成。
可周禄今夜分明瞧见,赫连御批注奏折时,将朱砂笔搁在了苏良人最爱的青瓷笔洗里;
那道本该发往冷宫的禁足令,至今还锁在御书房最不起眼的抽屉中。 而且皇上这不刚还吩咐着送东西了吗?
送也就罢了,还不让声张,这可就不一样了。
这后宫的人向来是看皇上行事的,拜高踩低的也不少。
夜风卷着残雪掠过宫灯,周禄紧了紧身上的貂裘。
看来这深宫里的情爱,终究不是旁人能轻易参透的。
苏良人被禁足的院落此刻定是寂静无声,却不知当那些带着帝王温度的物件悄然送抵时。
她是否也能猜到,那道冰冷宫墙之外,有人正隔着重重夜色,将牵挂揉进了每一缕寒风里。
而周禄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听雨轩里,正热闹着呢!
春禾将食盒重重搁在八仙桌上,粗瓷碗碟碰撞出清脆声响。
"小主,您瞧瞧!"
她气得胸脯剧烈起伏,掀开食盒盖子,里头孤零零摆着两碟小菜、一碗清粥,连往日能见着的荤腥都没了踪影。
"御膳房越发过分,今日的菜食竟又被缩减了!"
苏绾妤正倚在湘妃竹榻上,手中团扇轻点棋盘,闻言抬眸,眼角眉梢尽是慵懒笑意:"无碍,反正我也吃不了那么多不是吗?"
她指尖捏起枚白玉棋子,精准落在棋盘天元,清脆的落子声惊起架上画眉,扑棱棱振翅。
春禾急得首跺脚:"可是,现在他们就敢克扣吃食,要是再这样下去,还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呢!小主您怎能这般好脾气......"
她话未说完,夏槿己快步上前,伸手拽住她的衣袖轻轻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