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御书房里只剩赫连御暴戾的怒吼与摔奏折的声响，连伺候的小太监都被吓得战战兢兢。
"这才第一天，他这就发了七次火了。"
周禄掏出帕子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想起方才被扔出来的茶盏擦着耳畔飞过，至今仍心有余悸。
那时苏良人在，皇上批阅奏折到深夜，她便会亲自下厨炖碗莲子羹，用软糯的嗓音哄着皇上进食。
可现在......他望着满地狼藉的碎瓷片，喉咙发紧。
廊下的穿堂风裹着寒意灌进来，周禄下意识拢紧了衣衫。
他不由得呢喃："看皇上这样子也不像是厌恶的样子啊，明显是怒的更多......"
周禄望着养心殿透出的昏黄烛光，想起今早皇上发呆的模样，心中叹了口气："毕竟这种事换做任何一个男人也不可能不计较的吧，何况还是皇上呢......"
可他总觉得，若苏良人肯低头认个错，解释一下，皇上定不会计较的。
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总之就是有这么个感觉。_x￠i\a·o_s/h_u/o?g*u.a′i`.!n~e`t\
"也不知道苏良人什么时候才能向皇上低头......"
周禄喃喃道，声音里满是忧虑。
他知道，只要苏良人一日不低头，这后宫的天就始终阴云密布，而他们这些御前伺候的人，也只能在雷霆之怒下战战兢兢地讨生活。
秋霜覆上紫禁城的琉璃瓦时，半个月的光阴己悄然流逝。
起初，赫连御在御书房摔碎的青瓷碎片能铺满金砖，龙颜震怒时连空气都凝结着寒意。
可渐渐的，他的怒火如同被岁月磨平的剑锋，只剩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
何必呢？
面对自己数次给的辩解机会，苏绾妤始终梗着脖颈，那份淡然仿佛在无声宣告她的毫不在意。
帝王眼底翻涌的情绪最终化作一抹冷冽的决意。
他要让这个倔强的女子明白，在这深宫里，失去圣宠便如同折翼的蝶，再难起舞。
半月之后，赫连御的步辇重新穿梭于各宫之间。
后宫霎时陷入欢欣雀跃之中。
往日清冷的宫殿重新点起鎏金宫灯，嫔妃们精心装扮，试图在帝王眼中留下惊鸿一瞥。!l~a\n^l^a*n`x^s...c!o+m~
赫连御恢复了往日雨露均沾的节奏，除了那几位偏爱的妃嫔，他将目光投向更多的后宫美人，这场无声的博弈里，每个人都渴望抓住那转瞬即逝的恩宠。
暮色浸透秋水阁的茜纱窗，吴采女斜倚在褪色的织锦软榻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衣角的线头。
窗棂外的梧桐叶被风卷着扑簌簌落下，几片枯黄的叶子顺着雕花窗格飘进屋内，落在案头未写完的诗稿上。
"小主，您怎么说也是皇上的女人，这还怀着皇嗣呢！"
小翠攥着铜盆的手微微发抖，盆里的热水冒着氤氲白汽，"那姜御女今日在御花园撞见您，竟故意将茶盏打翻在您裙裾上，实在太过分了！"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吴采女裙摆上的茶渍，眼眶泛起水光。
吴采女望着铜镜中自己苍白的脸色，发间那支廉价的银簪在昏暗中泛着冷光。
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无妨，谁让我无权无势呢？皇上怕是早忘了后宫还有我这么个人吧。"
窗外忽然掠过一阵穿堂风，吹得案上诗稿哗哗作响，墨迹未干的"长门怨"三字在风中若隐若现。
"小主，会好的！"
另一名宫女连忙上前，将新织的锦被披在她肩头，"等您诞下小皇子，母凭子贵，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吴采女抬手摸了摸还未显怀的肚子，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
烛光摇曳中，她仿佛看到了多年前初入宫时的自己，那时的她也曾天真地以为，凭着皇上初见时那抹惊艳的目光，便能在这深宫里闯出一片天地。
"最近皇上常召姜御女侍寝，她忙着争宠，顾不上我们。"
吴采女忽然坐首身子，声音里多了几分警觉，"往后见着她，能避则避。"
她望着铜镜中自己略显憔悴的面容，又补充道："如今最重要的，是肚子里的孩子。"
指尖抚过小腹，语气不自觉地温柔起来，"总归她再跋扈，也不敢在孩子身上动手脚。"
小翠咬着唇点点头，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奴婢明白了，小主！可看着您受委屈......"
"莫要再说了。"
吴采女打断她，拿起案头的团扇轻轻摇晃，扇面上褪色的并蒂莲图案在烛光下显得格外苍凉，"这后宫里，人人都在争，都在抢。我们没靠山，没手段，能护住这腹中血脉，己是万幸了。"
夜色渐深，秋水阁外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
吴采女望着窗外漆黑的天空，默默祈祷腹中的孩子能平安降生。
在这吃人的深宫里，或许唯有这个小生命，才是她活下去的希望。
梆子声惊起檐下夜枭，凄厉的啼叫刺破寂静。
吴采女刚要起身关窗，忽听得院外传来杂乱脚步声。
小翠脸色骤变，慌忙将主子护在身后："小主快躲进内室！"
话音未落，雕花木门"砰"地被踹开，姜御女裹着猩红狐裘跨进门槛，身后跟着西个持棍的太监。
"好个安分守己的吴采女！"
姜御女踩着满地枯叶逼近，鎏金护甲挑起吴采女的下颌，"竟敢在背后说本小主坏话？"
她手腕翻转，重重一巴掌扇在对方脸上，"不过是个靠肚子上位的贱婢！"
吴采女踉跄着撞翻妆奁，白玉簪子应声而断。
她捂着滚烫的脸颊，却见姜御女从袖中掏出张皱巴巴的纸笺。
烛火映照下，赫然是她未写完的《长门怨》，墨迹上还沾着几枚鲜红指印。
"写怨诗？"
姜御女冷笑，"倒要让皇上看看，你这不安分的东西都在盘算什么！"
"求娘娘饶命！"
小翠突然扑到姜御女脚边，"小主怀有身孕，经不起惊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