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失态

宫灯昏黄的光影里,周禄亦步亦趋地跟着赫连御的明黄龙袍。??x秒°章>?节?小ˉ-;说?网-|^ t+更~`新?最e¨快±?=

夜风卷着檐角铜铃轻响,将帝王修长的影子拉得愈发寂寥。

他看着那抹挺拔身影,心头泛起酸涩。

方才房里激烈的争执声还萦绕耳畔,皇上怒气拂袖而去时,连案上的镇纸都在青砖上磕出了裂痕。

赫连御负手前行,玄色皂靴踏过满地碎玉般的月光,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心上。

周禄忍不住暗暗思忖,明明半个时辰前,皇上握着苏良人亲手绣的香囊,眉眼间还带着几分缱绻温柔,怎就突然雷霆震怒?

怎么就突然来搜宫了呢?

还有那苏良人,平日里不是嘴甜的很的吗?

总能把皇上哄得展颜。

可今日为何不肯多说几句呢?

明明皇上就是想要她解释的啊,他不信苏良人不懂。

可是苏良人却偏要逆着皇上,生生将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搅得冷若冰霜。

"这又是何苦呢......"

周禄对着掌心呵出的白雾喃喃低语,袖中的鎏金暖炉渐渐凉透。

他轻叹一声,想起苏良人倔强的眼神,忍不住摇头。

这宫里谁不是靠着皇上过日子的?

和皇上闹僵又能讨得什么好呢?

周禄清楚地记得,皇上拂袖离去时,苏良人眼底闪烁的泪光,那是连脂粉都掩盖不住的失落。¢x?x~s/s\y*q′.·c_o^m,

这后宫就像一座金丝牢笼,女人多得如同繁星,可真正能走进皇上心里的又有几个?

但即便再得宠,若不懂得顺势而为,迟早也会被岁月遗忘。

时间是最无情的刽子手,再深厚的情分,若不悉心呵护,也会在日复一日的隔阂中消逝。

更何况这后宫从不缺年轻貌美的女子。

想到这儿,周禄不禁打了个寒颤,这后宫的争斗,从来都是这般残酷而现实。

他望着赫连御渐行渐远的背影,忽然觉得那明黄龙袍下裹着的,不过是个求而不得的孤独身影。

皇上的脚步声在长廊尽头消散良久,夏槿才踉跄着扶住妆台,指尖掐进紫檀木的纹理里:"小主,皇上这......"

"扑通"一声,春禾膝盖重重磕在青砖上。

她发髻歪斜,发间玉簪晃出冷光,眼泪啪嗒啪嗒砸在月白色裙摆:"都是奴婢不好!若不是奴婢多事......"

哽咽卡在喉头,化作压抑的抽气声。

她捡回的那枚羊脂玉佩,此刻正静静躺在桌上,温润的玉色仿佛在嘲讽这场闹剧。

苏绾妤俯身搀人,指尖触到春禾冰凉的手背。

铜镜映出她苍白的脸,眼尾还泛着未褪的红:"好春禾,不怪你。*r·a+n′t?x¢t../c¨o¨m¢别人有心算无心。"

"可是小主!"

春禾哭得肩膀发颤,"若不是首接将玉佩带进殿里,也不会......"

她突然噤声,方才赫连御看到玉佩时骤然冷下来的眼神。

还有那句语气里暗藏的讽刺,此刻都如芒在背。

苏绾妤替她拭去眼泪,窗外忽然掠过几只寒鸦,凄厉的叫声刺破寂静。

"这也算个教训。"

她望着铜镜里自己发间那支半旧的银蝶簪,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宫里不比苏府,一步踏错就是万劫不复。你可得记得这次的教训。"

"往后行事都要看三步、听五步,绝不再莽撞行事!"

春禾见小主并没有怪自己,坚定的说到:“小主,您放心,奴婢以后一定更加小心谨慎的。”

夏槿听得面色发白,这才恍然明白春禾为何一首不敢抬头。

暮色漫过窗棂时,夏槿跪在满地狼藉中收拾碎片,指尖被瓷碴划破也浑然不觉。

她望着倚在软榻上出神的苏绾妤,烛火在她苍白的脸上明明灭灭,忍不住攥紧帕子:"小主,皇上这次发这么大的火......您和皇上这样不会有事吧?"

苏绾妤望着帐幔上金线绣的并蒂莲,思绪却飘回赫连御骤然冷下来的眼神。

良久,她伸手拨弄着鬓边银簪,簪头珍珠随着动作轻晃:"没事,放心吧。"

话音虽稳,尾音却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夏槿将碎瓷扫进簸箕,扬起的尘灰里裹着未散尽的药香。

她咬着唇,想起皇上离去时重重甩上的殿门,连檐角铜铃都晃出一串惶急的声响。

这般冷硬的态度,当真会轻易揭过?

可看着苏绾妤平静的侧脸,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春禾疑惑的问道:"小主,您知道这是谁做的吗?"

苏绾妤端起茶盏轻抿,温热的茶汤熨过喉咙,却暖不了心口的寒意。

"李贵人。"

她吐出这三个字时,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日的天气。

春禾顿时跳起来,打翻的茶盏在地上滚出清脆的响声:"这李贵人可真讨厌!平白这样陷害小主,竟使出这般下作手段!"

苏绾妤放下茶盏,指尖抚过妆奁里那枚惹祸的玉佩。

羊脂玉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却灼得她眼眶发烫。

她忽而轻笑出声,笑声里带着三分冷意:"好了,你家小主不会让她好过的。"

夜宴的鎏金宫灯将明光殿照得恍若白昼,丝竹声中飘着美酒佳肴的香气。

赫连御斜倚在龙椅上,明黄龙袍的金线在烛火下刺得人睁不开眼。

他抓起案上的酒壶,琥珀色的琼浆接连灌入喉中,辛辣的酒意烧得心口发疼,却怎么也浇不灭心底那团无名业火。

"皇上,这是新贡的醉流霞......"

当值太监话音未落,酒壶己重重砸在蟠龙纹地砖上,瓷片迸溅的脆响惊得满殿文武屏息。

舞姬们的水袖僵在空中,乐师们的琴弦也忘了拨动,只余下零星的余韵在殿内回荡。

众人低垂眉眼,连大气都不敢出。

自登基以来,皇上从未在宴会上如此失态。

李贵人端坐在偏席,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鎏金酒盏。

她眼波流转,余光扫过主位上神色阴沉的赫连御,又不着痕迹地在空荡荡的苏绾妤席位上停留片刻。

绣着并蒂莲的裙摆下,一双绣鞋轻轻绞着裙裾,嘴角的笑意再也藏不住。

这般精心布局,总算没白费心思。

"皇上可要尝尝这道水晶肴蹄?"

皇后捧着食盒上前,却在触及那道冷冽的目光时,生生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赫连御忽然起身,龙袍扫落案上的葡萄美酒,殷红的酒液在青砖上蜿蜒成河,像极了苏绾妤倔强含泪的双眼。

他抬脚跨过满地狼藉,大步走向殿外,明黄衣角掠过李贵人身侧时,带起一阵让人心悸的风。

李贵人望着那抹远去的背影,掩袖轻笑。

耳畔传来宫女的耳语:"小主,苏良人果然没来赴宴。"

她转动着腕间的翡翠镯子,望着月光下泛着冷光的玉色,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只是她没注意到,赫连御离去前,最后一眼望向的,仍是本该坐着苏绾妤的空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