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崽之小纪】
【一岁之前的小团子】
“承瑾”二字,是萧临渊在昭阳殿的烛火下亲笔所拟。
摒弃“景”字辈,无视礼部的规劝。
朱砂御笔饱蘸浓墨,在明黄绢帛上重重划下:
“承——”笔锋如剑出鞘,“继往开来,担江山之重。”
“瑾——”收笔时却化作绕指柔,“怀瑾握瑜,秉君子之德。”
小皇子在摇篮里“咿呀”一声,恰似应和。
——
萧承瑾满月那日,昭阳殿的铃兰开得正好。
乳母们屏息候在摇篮边,却见小团子不哭不闹。
只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安静地望着檐下晃动的铜铃。
禾禾俯身轻抚他柔软的脸颊,指尖刚碰到,小家伙便“啊”了一声。
小手从锦被里挣出,攥住她垂落的发丝。
力道不重,却稳稳的,像极了他父皇批奏折时执笔的手。
——
满月宴上,看着翻版小陛下,众嫔妃争相来逗。
张昭仪拿着金铃铛晃得叮当响,萧承瑾却只瞥了一眼,便扭头埋进禾禾颈窝。
贤妃要抱,他小嘴一瘪。
眼眶瞬间蓄满泪,却硬是憋着不哭出来。
“这倔劲儿……”禾禾轻拍他后背。
忽觉掌心被什么硌到,原是孩子不知何时攥住了她衣襟上的珍珠扣。
——
夜里饿了,他也不像寻常婴孩那般嚎啕,只“咿呀”两声。
乌眸直直望向殿门,那是御膳房送牛乳羹的方向。
禾禾笑着捏他鼻尖:
“这么小就会使眼色,长大了还得了?”
皇帝下朝归来,正见母子俩这般对望。
他解了沾着雪粒的玄氅,将幼子抱进怀里。
小团子竟也不认生,盯着父皇眉间那道疤瞧了半晌。
忽然“咯咯”笑出声,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
五更天微亮时,禾禾发现锦被里空了半截。
寻至窗边,见皇帝单手抱着幼子批奏折,朱笔悬在“北狄和谈”四字上。
小团子竟也盯着折子,肉乎乎的手突然拍在“岁贡”二字处,发出“啪”的轻响。
“你也觉得北狄人贪心?”
帝王低笑,捏着他手指在折子上画了个歪扭的圈。
晨光漫过父子俩的侧脸,将影子投在《山河舆图》上,恰似大雍未来的轮廓。
禾禾倚门望着这一幕,小团子似有感应地转头。
紧接冲她伸出短短的手臂,乌黑的琉璃眸里盛着满天星河。
是肖似他父皇的锐利,却独独对她漾着柔软的波光。
——
晨光透过茜纱窗棂,禾禾正对镜梳妆。
萧承瑾被乳母抱在怀里,乌溜溜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母妃发间的金步摇。
“啊……”
小团子突然伸出藕节似的手臂,在空中抓了抓。
禾禾失笑,取下步摇在他眼前轻晃:“想要?”
金穗摇曳,映得小家伙眸子亮晶晶的。
他忽然攥住禾禾的食指,软软地往自已发顶带,竟是要母妃给他簪上。
皇帝下朝归来,正见幼子顶着歪斜的步摇,在锦毯上爬来爬去。
玄色衣摆扫过门槛,小团子立刻调转方向,“咿呀”着朝父皇爬去,金穗子簌簌作响。
——
春日的太液池波光粼粼,禾禾抱着萧承瑾坐在水榭边喂锦鲤。
小团子看得入神,忽然挣着要下地。
刚站稳就踉跄着往栏杆扑,吓得宫人齐齐惊呼。
禾禾忙拦住他,却见小家伙指着水中倒影:“啊!”
清澈的水面映出一大一小两张脸,小团子好奇地戳了戳。
涟漪荡开时,他扭头看向禾禾,突然“咯咯”笑起来,露出两颗小米牙。
陛下在旁边支起书桌,批阅奏折。
他望着这一幕,朱笔在奏折上洇开墨痕都不曾察觉。
直到王德全小声提醒,才发觉自已已驻目良久。
——
萧承瑾未出生时,萧临渊的御案上就多了一方小小的玉印。
后来,玉印的背面,新刻的小字隐约可见:
【承君之志,怀瑾而行】
那是帝王亲手刻的,刀锋凌厉,却在边角处磨得圆润,怕将来伤着孩子的手。
也是一个父亲,最真诚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