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的风忽地卷起满地折子,朱砂未干的“准”字擦过青禾晃动的足尖,在波斯毯上滚出几道红痕。
她惊呼着去抓案角,反倒将盛墨的琉璃盏碰翻,那上面还搁着他准备哄她吃药的蜜饯匣子。
“该罚。”
萧临渊咬着她指尖含糊道,另一只手却护住她后腰。
玄铁腰封硌得她轻颤,悬空的小腿无意识蹭过他战袍下摆,沾了满踝金粉,像踩碎一池星光。
青禾忽然想起太医说“胎象未稳”,慌忙去推他肩膀:
“陛下……孩子”
“朕问过太医了。”
帝王突然托着她膝弯将人抱起,案上镇纸骨碌碌滚落:
“三月之后,只要昭妃娘娘……”
龙纹靴尖踢开内殿珠帘,余音混着银铃碎响没入罗帷。
“……别哭得太厉害。”
被碾碎的枫叶粘在青禾颈间,随帝王啃噬的力道渗出甜香。
她迷蒙望着帐顶晃动的银铃,忽然发现那竟是用突厥贡的玄铁所制。
而今这杀伐之物悬在他们榻前,随她每一次颤抖叮咚作响,像在数着帝王此刻的温柔。
“专心。”
萧临渊突然掐她腰窝:
“朕的小老虎要是学了你走神的毛病……”
青禾忽然抓住他手腕,带着那染朱砂的指腹按在自已微隆的小腹上:
“那陛下……多教教他”
窗外暮色突然被惊雷劈亮,照见帝王眼底翻涌的暗潮。
他俯身时,将那句“朕教他如何疼你”碾碎在相贴的唇齿间。
比当年斩落蛮族王旗的那刀,更狠更重。
——
禾禾的封后大典那日,昭阳殿的铃兰开得正好。
礼部拟定的章程厚厚一摞,萧临渊翻了两页便搁在一旁,只命尚宫局将凤印送到昭阳殿。
禾禾接过那方沉甸甸的金印,指尖摩挲着上面精细的鸾凤纹,轻声道:
“陛下,臣妾不太懂这些。”
“朕知道。”
帝王执起她的手,玄色龙袍袖口扫过案几:
“你只管做你的皇后,其余的,不想管便不管。”
——
三妃来请安时,禾禾正倚在窗边给萧承瑾梳头。
小皇子端坐在绣墩上,乌黑的发丝被母妃绾成一个小小的髻,缀着颗明珠。
“娘娘,这是本月各宫的用度册子。”
德妃捧着账本,恭敬道。
禾禾扫了一眼,温和地笑了笑:
“你们看着办吧。”
贤妃欲言又止:
“可有些事,还需皇后娘娘定夺……”
“那就让宋嬷嬷听着。”
禾禾揉了揉儿子的发顶,语气轻柔却不容置疑:
“她跟了本宫多年,知道轻重。”
宋嬷嬷立在屏风旁,低眉顺目地应了声“是”。
——
晚膳时,萧临渊提起安置无子妃嫔的事。
“愿意归家的,朕让内务府备一份嫁妆。”
帝王夹了一筷子清蒸鲥鱼,放进禾禾碗里:
“不愿走的,送去城外的皇家别院,一应供给照旧。”
禾禾抬眸:“那有孩子的呢?”
“等皇子公主开府,她们自然可以随子女同住。”
萧临渊淡淡道,“朕不是先帝,没必要把人拘在宫里一辈子。”
小皇子正捧着碗喝汤,闻言抬头:
“父皇,那母后呢?”
萧临渊挑眉:
“你母后自然是跟着朕。”
禾禾轻笑,指尖点了点儿子的鼻尖:
“还有你。”
——
夜深人静时,禾禾倚在窗边看月亮。
萧临渊从身后拥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
“不习惯做皇后?”
“只是觉得……”
她望着昭阳殿熟悉的陈设,轻声道:
“好像什么都没变。”
帝王低笑,吻了吻她的鬓角:
“朕答应过你,昭阳殿永远是你的家。”
窗外,铃兰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暗香浮动。
窗内,又是熟悉的银铃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