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青禾倚在枕间,指尖轻轻抚上小腹。
晨光透过茜纱映在她苍白的脸上,却掩不住眼底那抹柔软的惊喜。
【原来是真的。】
那些翻涌的呕意;
那些突如其来的倦怠;
那些连她自已都未曾留意的细微变化;
竟都是这个小生命在悄悄告诉她,他来了。
“是什么时候呢......”
她低声呢喃,长睫轻颤, 忽然想起那一夜。
烛火摇曳,萧临渊将她搂在怀中,眉间的戾气被她的指尖一点点抚平。
他向来冷硬的轮廓在暖光下竟显出几分罕见的脆弱。
像是终于卸下帝王铠甲,只余一个伤痕累累的萧临渊。
她心疼得厉害,主动吻上他眉间那道浅疤, 而后是鼻梁,是唇角....
“禾禾……”
他嗓音沙哑,掌心贴在她腰后,力道轻得像是怕碰碎了她。
那一晚,她第一次主动将自已全然交予他,不是承宠,不是逢迎,而是真真切切地想要抚平他的伤痛。
那夜的雨来得突然。
沈青禾俯身在窗边,目光落在庭院里被风吹得乱颤的铃兰上。
想着皇后的算计,她出神得厉害,连身后高大的身影骤然逼近都未察觉。
直到带着薄茧的掌心突然扣紧她腰肢。
“陛……”
话音未落,她更深的倒在临窗的软榻上。
“分心?”
他在她耳垂低语:
“朕是不是太怜惜你了?”
“嗯?”
——
那时候窗外夜色沉沉,风雨大作。
青玉麒麟镇纸从案头滚落,在澄泥砖地上砸出北斗状的裂纹,恰与窗外骤雨击打芭蕉叶的节奏暗合。
皂靴歪斜地倚着青铜饕餮香炉,炉腹錾刻的夔龙纹在烛火下浮凸如暴起的筋脉。
十二扇缂丝屏风上的墨虎图无端晕开,猛虎腰线处的墨色顺着雨夜潮气,在宣纸背衬上洇出遒劲的肌理。
冰裂纹窗棂突然漫开蛛网状的雾痕,雨珠顺着金丝楠木窗框的沟壑奔流,恰似沿着人体经络蜿蜒的潮涌。
而室内,软榻的窄有所限制,昏暗的灯光下,高大的剪影半站起身,落地一条腿。
可能是在宣泄情绪,也可能是惩罚他的女孩的不专心。
女孩慌乱害怕极了,她推不开,而他不再顾念。
纱窗外那丛铃兰被骤雨压弯花茎,雪青色的钟形花盏盛满雨水,细蕊在狂风里痉挛般颤抖。藤编花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新抽的嫩须缠住铁艺栏杆,在玻璃上拖出蚯蚓状的湿痕。
水晶帘突然绞碎满室月光,铜鎏金帘钩在墙面投出鹰爪状的影。哥窑胆瓶内的木芙蓉不堪承露,重瓣层层剥落,花汁顺着冰裂纹渗入波斯地毯,在缠枝莲纹上烙出胭脂色的泪痕。
窗外的铃兰花抗拒着风雨,却不见宫人来为它们遮挡,细嫩的身躯奋力挣扎,在那方狭小的空间里,避无可避,随风摇曳着,似是呜咽极了,纱窗隐约能透出,纤弱的身影似乎从奋力挣扎的尖叫,到最后无力的失声,最后独自被风雨摧折蜷缩在土地上,细细得颤抖着,凋零满地的花瓣,楚楚可怜。
而禾禾也后悔了,她不该分心,那是她承受不起的代价。
她独自蜷缩,发钗斜坠,杏眸蓄泪。
那时候窗外雨后的铃兰花太残破了,太不堪了,只能凭借本能去吸收馈赠和养分,可是它没有想到,过多的养分竟然随着闭合的花蕊,悄然埋入最深处,直到缔结出新的铃兰种子。
青禾回忆着那天晚上的事,又想到了隔日清晨的事。
就是那么的巧合,第二日清晨的灵力,凝结成假孕的形状,而且有系统出手,孕中反应都是一样的。
让她无从发现,她腹中真是有了小皇子。
如今灵力在铃兰花丛药粉的刺激下,提前消散,也护住了她和陛下的小皇子。
而今,她是真的能感受到,她有陛下的孩子了。
她心尖滚烫,她和陛下的小皇子,定是又可爱又乖巧的宝宝。
她后知后觉地抚上小腹,忽然泪如雨下。
原来那夜雨打铃兰时,她腹中已然藏了一粒悄然生根的星火。
腹中似有回应,一股细微的暖流涌上心尖, 让她鼻尖发酸。
她忽然想起这些日子的萧临渊。
他批奏折时无意识摩挲她小腹的指尖;
他深夜惊醒后第一时间探向她脉息的手;
他对着她平坦腹部说话时眼底藏不住的期待……
幸好,她再也不用担心,她的陛下期待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