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幽幽,映着青禾单薄的身影。
她斜倚在软枕上,乌发散落如瀑,衬得一张小脸愈发苍白。往日含情的杏眸此刻湿漉漉的,眼尾泛着薄红。
长睫轻颤间,泪珠便无声滚落, 滑过莹白如玉的脸颊,最终没入衣襟。
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银铃,那是萧临渊亲手为她系上的。
说铃响一声,便是他想她一次。
窗外传来宫人低低的议论声
“淑妃娘娘承恩了......”
“陛下今夜宿在未央宫......”
每一个字都像刀子,狠狠剜进她的心口。
她忽然想姑母对她说的话:
“深宫之中,最不该有的,就是痴心。”
可这两个月,他那样宠她,纵着她的小性子,连初一十五都不曾去椒房殿。
他吻着她耳垂说“朕只要你”,她竟真的信了。
一滴泪砸在银铃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娘娘......”
贴身宫女红着眼眶进来:
“您多少用些膳吧。”
青禾摇摇头,唇角勉强勾起一抹笑,却比哭还惹人心疼。
她身上只穿了轻薄的衣裙,披着大氅。
领口微露,露出精致的锁骨,上面还留着昨夜帝王情动时留下的红痕。
此刻随着呼吸轻颤,宛若雪地里落了几瓣红梅,娇艳又脆弱。
女孩嗓子哽得生疼:
“我不饿......”
可话音未落,眼泪却先落了下来。
她曾以为自已认命了,入宫为妃,注定不能像父母那样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这两个月,他给了她一场镜花水月的美梦,让她误以为,他是她一个人的。
如今梦醒了,现实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
萧临渊刚放下折子,王德全就匆匆进来:
“陛下,昭阳殿来报,娘娘晚膳未用,一直掉眼泪......”
话未说完,帝王已猛地起身。
“备辇!”
殿门被猛地推开时,青禾正抱着双膝蜷在床角。
听见声响,她茫然抬头,泪眼朦胧中, 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疾步而来。
“禾禾!”
她抬头,正对上萧临渊焦急的目光。
他发丝微乱,显然是匆匆赶来。
“陛下不是......在未央宫吗?”
她声音轻颤,眼泪又要涌出来。
萧临渊大步上前,一把将人搂进怀里:
“傻禾禾,朕没有。”
他声音沙哑得厉害,大掌抚着她单薄的背脊。
青禾仰起小脸,泪珠还挂在睫毛上要落不落。
烛光下,她眼尾绯红,鼻尖也泛着粉, 唇瓣被自已咬得嫣红似血。
纱衣因挣扎滑落肩头,露出大片雪肤,上面点点红痕在烛火下暖昧得刺眼。
他捧起她泪湿的小脸,指腹抹去她的泪水:
“朕刚碰了她一下,就想着你的腰有多软。”
指尖顺着脊梁下滑,“想着你的肌肤有多滑。”
俯身在她颈间深嗅,“你身上的铃兰香……”
青禾身子轻颤,泪珠终于滚落:“那陛下为何......”
“朕气糊涂了。”
他叹气,将她搂得更紧。
“皇后说朕要废弃六宫,朕一时赌气......”
说到这,他忽然低笑:“可朕抱着别人时,满脑子都是你。”
“朕刚碰到她的手腕,就嫌太粗。”
“闻到她的脂粉,就想起你身上的甜香。”
青禾揪着他的衣襟,眼泪又落下来:
“陛下骗人......”
“不骗你。”
他吻她发顶,声音温柔得不像话:
“朕试过了,不行。除了禾禾,谁都不行。禾禾不知道,你笑起来,哭起来有多勾人。”
——
窗外的洒扫宫女隐约听到银铃轻响,大着胆子偷偷朝窗户的细缝望进去。
可惜她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地上女孩的小衣和绣着龙纹的腰封纠缠在一起。
突然,一抹雪白从帷帐伸了出来。
那是打扰到她的罪魁祸首,露出了庐山真面目,原来是娘娘最爱的银铃……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娘娘雪白的脚踝和脚背,其他什么也看见。
小宫女暗暗羡慕,难怪娘娘平日受宠。
若是她也有这样雪白纤弱的玉足,她自已都会很喜欢,别论身为男人的陛下了。
铃声愈发急促,打断小宫女的艳羡。
小宫女又抬头望了一眼,她只觉得很奇怪,很奇怪。
她们昭妃娘娘,平日走路都是弱柳扶风,银铃轻响,缘何……。
小宫女盯着博古架上的翡翠白菜,菜叶间那只玉雕蟋蟀突然移位,须角正对着帘幔深处某道可疑的阴影。
多宝格里的伽楠香串珠帘无风自动,108颗沉香木珠的碰撞声里,混着丝缕银铃将碎未碎的颤音。
青铜鹤嘴炉的沉香灰突然塌陷,在莲花纹地砖上印出凌乱的爪痕。
茜纱橱的帘钩无端斜了三分,垂落的金丝流苏缠住滚落的珐琅胭脂盒。
紫檀月牙凳翻倒在冰裂纹瓷瓶旁,凳面织锦垫洇着潮痕,瓶内那枝昭阳殿新贡的垂丝海棠,此刻花瓣正以违背花期的姿态蜷缩,嫩蕊渗出胭脂色的汁液,顺着哥窑开片纹路往下爬。
窗外月色如水,照见帝王眼中毫不掩饰的深情。
他原以为自已能继续做那个冷静自持的帝王。
可当听到她难过的消息时,所有的理智都土崩瓦解。
什么祖宗规矩!
什么雨露均沾!
此刻都比不上他的女孩一声带着哭腔的“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