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垣看着追风的样子,心里咯噔一声:“怎么了?”
“爷。”追风看了眼鹿茸,艰难开口:“我们的人赶去槐柳巷子,那边人去楼空,不见肖夫人,也不见小少爷。”
“什么?”魏垣几乎从榻上坐起来。
牵扯了背后的伤势,他瞬间疼出一身冷汗,重重落回榻上。
饶是如此,他还是咬着牙问:“什么叫不见了?”
不等回答,他又恨恨道:“难道是棠浅吟趁我不在,把人给弄走了,这个毒妇!”
追风犹豫了一瞬,小声道:“不是少夫人,是……老夫人。”
槐柳巷子的那间小宅是侯夫人嫁妆里的,里面的人一多半是魏垣的安排,但也有零星几个守院子的老仆。
追风稍微打听,就知道了全部的经过。
等他说完,魏垣脸色已然铁青。
又是祖母!
他真的猜对了,祖母种种手段,都是要逼走婉婉和子轩!
她还是将太师府的利益摆在了前面!
魏垣激动地挥舞着手:“我要见老夫人!”
上过夹棍的手哪里经得住他这么折腾,血迹顺着包扎好的布渗出来。
腿上的伤口也疼的很,魏垣一身大汗,表情狰狞:“快!”
老夫人刚在逢安苑受了气,一肚子火没处撒,听到魏垣那边情况不好,赶紧追了过去。
一进门,就看到大夫重新拆了伤处的纱布包扎,几个盆子里都是血迹。
地上的纱布更是骇人。
“这是怎么了?”老夫人心跳的厉害:“又伤到了?”
追风和鹿茸耷拉着脑袋站在旁边,谁也不敢回答。
魏垣听到老夫人的声音,压不住心里的慌张和不甘,怒声质问:“祖母,您为何要这么做?”
老夫人一头雾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这又是怎么了?”
“婉婉!”魏垣痛的直抽气,说话颤抖不止:“她伏低做小,已经尽量顺从了,您为何还要那么对她?”
老夫人一顿,神色冷了下来:“你都知道了?”
魏垣隔着换药的大夫,死死盯着老夫人:“是,我知道了!”
看到他带着怨恨的眼神,老夫人心里一跳,语气软了下来:“阿垣,我是为了你好……”
“要真为了我好,为何总逼迫我做不喜欢的事?”魏垣打断道。
“四年前,您逼我娶了棠浅吟,四年后您赶走了我最爱的女人,还带着我仅有的血脉。”
“这难道都是为我好?”
老夫人一时语塞。
魏垣眼底的怨恨越浓:“祖母,我不喜欢这样,也不想再被您操控,若婉婉回不来,我会疯的!”魏垣疯不疯,老夫人已经没有精力安抚了。
现在,是她要先疯!
本以为魏垣平安归来,有他背后的高人加上太师府助力,侯府很快就能重回巅峰。
可还不到一个月,事情不仅没按照老夫人的预期,反而处处事与愿违!
这些年她殚尽竭力为的是什么?
一把老骨头,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死了,难道还贪那点荣华富贵不成?
一切都是为了侯府和魏家,最大的受益人是魏垣啊!
可惜,魏垣就像是长不大的孩子,既要又要还要,贪心却又眼瞎心还不明!
老夫人难堪的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底的怜悯散去,只剩下一片静默:“阿垣,我的确是为了你好。”
“你识人不清才会被肖婉婉欺骗,你真以为她的百般顺从是为你好,不,她有目的的!”
“能有什么目的?”魏垣忍不住厉声责问:“她只是想找个依靠,当初在前线如果没有她及时出手,我早就死了!”
“她牺牲了自己的清白,顶着巨大的压力跟着我回皇城,不惜对棠浅吟俯首做低,都是因为爱我!”
“祖母,你永远都不明白我们之间的情谊!”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重重吐出:“对,我是不懂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但我知道肖婉婉不能留下,你睁开眼看看吧,如今的侯府境地不比四年前强多少!”
“你已经被北镇抚司的人盯上了,棠浅吟被你激怒闹着和离,太师府因为肖婉婉的事对侯府恨之入骨。”
“你以为留下肖婉婉,你还有哄回棠浅吟的希望,还能跟太师府周旋?!”
魏垣痛苦的闭上眼:“我还有贵人相助!”
“贵人,哼。”老夫人毫不留情的拆穿道:“你回来快一个月了,贵人帮你了多少?”
“你和那贵人之间早就有约定,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人家得看到你身上的利益,才会选择帮你,可你究竟有什么,这皇城最不缺的就是世家子弟。”
“侯府岌岌可危时被人看中,不就是因为你身后无人,很好拿捏吗?”
老夫人一番话说完,魏垣的脸色已经黑沉如锅底。
老夫人不想打击魏垣,所以这些事从未在他面前剖析的如此清晰。
魏垣自生下来没吃过什么苦,他祖父立了功,他父亲前半辈子也所向披靡,他从小就是众星捧月。
门楣虽然比不得太师府,可在皇城中也算有地位的。
当初老夫人让他接近棠浅吟,为的就是给他以后铺路,能成为文臣,若能进内阁就更好了!
有棠太师这个岳父在,一切都不是梦。
坏,就坏在侯府出事了,谁都没料到灾难降临的措手不及,侯府的大好前程也没了。
魏垣当初代父补过,匆忙间押解粮草去前线,也是不得已为之。
“四年了。”老夫人看着他越发黑沉的脸色,并未停下话锋:“我以为你能成长,能独挑大梁。”
“可你为何还是沉迷于情情爱爱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肖婉婉的确对你有功,可她的存在注定是你的绊脚石!”
“不及时蹬开,她和那个孩子会拖着你,连带侯府一起下地狱的!”
魏垣身子一颤,并未接话。
老夫人看着他的样子,心里又有几分不忍。
她重重叹息,语气柔了不少:“阿垣,你是我孙子,是侯府唯一的希望。”
“我希望你能振作起来,眼前的困境不算什么,四年前我们也熬过来了。”
“只要挺过这一关,一定能否极泰来!”
魏垣盯着床帏上的暗纹,眼睛一眨不眨,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老夫人知道他一时半会接受不了,转而吩咐鹿茸追风:“照顾好你们主子。”
“他任性,你们得规劝着点儿,别让你们主子和失心疯一样,这侯府,有一个疯子就够了!”
老夫人红着眼,她不敢再留下。
人走后,魏垣终于侧头,朝老夫人离开的方向看去。
幽黑的眼底,闪过一丝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