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子再三逼问之下,太子妃终于说出他执刀弑父的真相:
“在武安三岁的生辰宴上,殿下你与惠王把酒当歌,喝得醉醺醺。陛下忙里偷闲来看武安,恰好撞见殿下手持利刃,要对武安不利。争执之间,殿下酒意上头,执刀追杀陛下……”
太子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他双眸呆滞,木木愣愣的,整个人都傻了。
天顺帝没必要编瞎话骗他,可太子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他自己会做出弑父的举动,因为他压根就没必要这么做啊。
退一万步来说,太子明知天顺帝在为嫡长子铺平帝王之路,可他从没想过要对天顺帝和武安郡王下死手。
太子只是想不明白,父皇这般笃定他不堪大用,为何不干脆把他废了呢?
难道他这嫡长子在父皇眼中,只配给未来的天子当挡箭牌吗?
他不甘,他愤怒,太子只想问个清楚明白,是真没想过要对天顺帝下死手,也没想过要以父之名折断武安郡王的羽翼。
他顶多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殿下,臣妾有事相求。”
太子妃发现她死到临头,最惦记的不是为她自己求一条生路,也不是见她怀胎十月的嫡长子最后一面。
太子浑浑噩噩,压根没听清楚太子妃说了什么。
他麻木不仁地点头,摆手,示意她该干嘛干嘛去。
天顺帝没说要立刻送太子妃上路,不然太子妃哪里还能为他答疑解惑?
三尺白绫挂脖,登上西方极乐。
用时不到一炷香。
得到太子的准许,太子妃最后一次坐上她的凤辇,来到勤政殿求见天顺帝。
不知太子妃同天顺帝说了什么,勤政殿再度响起杯盏碎裂的动静,接连摔了五次,惹得守在殿外的常安等奴仆惴惴不安,生怕下一个脑袋开瓢的人就是他们。
西京城多方势力因争权夺利而闹得不可开交之际,虞昭正领着定北镇军民热火朝天地搞基础建设。
在经历过血战的战场堆积柴火,由虞渔手捧火炬点燃,大火连烧一天一夜,烧得瘟疫无处躲藏。
虞渔跟着战一等人,山上山下到处跑,扛着重重的木柴,助力受雇前来挣工钱的镇民。
新开辟的百来亩地,需得人工翻地,翻的深度和田垄大小都有严格要求。
战神庙发出招工启事,一次性雇佣一千多号人,要求在三天内将百亩地翻完。
在烈日暴晒三五日,彻底杀死藏在土层里的害虫,傅寒洲才能播种。
虞昭没有等到百来亩地全部翻好,她与黑龙等人约定的时间一到,天没亮就把尚在梦乡的虞渔挖出来,三两下穿好衣裳,套上鞋子,拾起枕头下的匕首给小侄女捆好。
“姑姑,这么早上哪去?”
虞渔眼睛半睁半闭,含含糊糊地问道。
“小鱼儿,你是不是忘了今日要随姑姑出关?”
虞昭颠了颠怀里半睡半醒的胖娃娃,提醒她一句。
“呀!”
虞渔的瞌睡虫顿时就被赶跑了,她挣扎着下来,扯开床头柜往兜里塞糖果,又把她昨夜与甄珍一起收拾的包袱拽出来。
头顶一撮蠢毛的虞渔挎着小包袱,立正稍息,腰杆子挺直了,小肚肚凸出了:“姑姑,我好了!”
虞昭的视线在那凸出的小肚肚扫过,极力憋着笑道:“嗯,和我一起去跟你姑父和甄姑姑道别。”
傅寒洲端着水盆进来,帮虞渔洗脸,又盯着她刷牙,叮嘱道:“小鱼儿,你刷干净牙再吃东西。到关外条件艰苦可以不刷,但尽量吃完东西漱口。”
虞渔点头如捣蒜,郑重其事道:“姑父!我跟姑姑去关外,你不要太想我哦。我乖,给姑父带礼物回来。”
胖侄女乖巧又可爱,傅寒洲这显性女儿奴给自己挖了个坑:“好,小鱼儿不管带什么礼物回来,姑父都喜欢的。”
虞渔兴奋得直拍手:“姑父,小鱼儿记住啦!”
一旁的虞昭挑了挑眉头,她只希望傅寒洲到时不要躲在卧房里跟她哭。
甄珍昨日同傅寒洲准备好虞昭和虞渔在路上吃的干粮,这会儿又给姑侄俩准备热气腾腾的肉酱面,又蒸了三大锅五十来个大肉包子,这会儿摆在竹篮上雾气升腾。
趁着虞昭和虞渔享用早膳,傅寒洲牵来小黑,给它额外加餐,摸摸它的头:“小黑,我妻子和侄女交给你了。二选一时,小黑你要带着虞渔跑。小鱼儿人小腿短,学艺不精,需要依仗小黑你的保护。”
黑马好像是听懂傅寒洲的交代,噗噗打了两个响鼻,舌头一卷,卷走傅寒洲掌心里的半块西瓜。
无良主人的男人不错,求它办事还会给它准备好吃的西瓜。
不像无良主人,只会拼命压榨它!
傅寒洲没有送虞昭和虞渔出门,他不喜欢送别,更不想一次次看她们的身影渐行渐远。
“虞昭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甄珍递给傅寒洲一个大肉包,见他接过去才劝道。
傅寒洲默不作声地吃完整个大肉包,这才开口问道:“小甄御厨,我昨夜没见到小郡王,你可知他在哪?”
甄珍回道:“小郡王昨日午时收到噩耗,回西京城去了。”
“噩耗?是谁?”
傅寒洲第一个想到就是天顺帝出事了,可他不是强行改变虞昭与霍忘尘被迫复合的关键节点了吗?
虞昭率领定北镇军民打了一场极为漂亮的翻身仗,天顺帝没有御驾亲征的必要,待在西京城里遇害的可能性大大减小。
甄珍给出让傅寒洲惊掉下巴的回答:“太子妃通敌卖国。”
“此事是小郡王亲口所说?”傅寒洲不敢置信道。
“嗯,”甄珍咬了一口肉包子的馅儿,含糊不清道:“我与太子妃有血海深仇,小郡王跑来质问我,是不是我栽赃陷害太子妃。”
傅寒洲呆若木鸡。
他和虞昭私底下没少猜测李景沅和甄珍是不是有一腿,俩人看起来郎有情妾有意,为何迟迟迈不出最关键的那一步?
没想到,真相是如此血腥残忍。
甄珍笑了笑:“我原本准备明年辞官回乡,临走之前去恐吓一番太子妃。我胆小怯懦,不敢毒杀堂堂太子妃,只敢脱离皇宫桎梏之前跑去太子妃面前耀武扬威一番。”
听着甄珍这番推心置腹的话语,傅寒洲久久没有吭声。
他知道自己该出声安慰甄珍,可他又自认嘴笨,生怕安慰不成,反而弄巧成拙。
与其冒着伤害甄珍的风险,不如闭口不言来得更保险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