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几个人渐行渐远,逐渐听不到脚步声,祝且月这才凑上前去。
她迅速翻过姜柔身体,探上她鼻息动脉,双目凝神,秀眉紧紧皱起。
手腕上隐隐约约的跳动让她眼神一亮。
“不对,还有的救!找来止血的东西,应该还有机会!”
似乎是突然抓住了希望,祝且月迅速转头看向祁盛羽。
祝且月没有半分犹豫,就把袖口的布料撕扯下来堵住了姜柔的伤口。
这才恍然察觉,身上穿着的还是姜柔给自己的布衣。
心口顿时一痛,她一咬牙,随即又一溜烟钻进树林里摸索着草药。
“这几株草都有止血的功效,现在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指不定会有用。”
祝且月对着祁盛羽说着,将采来的草药敷上伤口。
祁盛羽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心也一寸寸冷下来。
他想过皇帝心狠,会将卷入事件的所有人赶尽杀绝。
可没想到居然连一个农家女都不愿意放过。
“快来搭一把手,把她带到屋子里先休息。”
祝且月对着祁盛羽喊着,两人这才把姜柔搀扶着进了屋子。
热水烧了一盆一盆,布料早就染上了鲜红的血渍,却依旧不够。
祝且月摸着姜柔虚弱的脉搏跳动,只觉得有心无力。
“你现在把她救活了又如何,被剜去眼睛,她孑然一人在这山林之中也失去了活下来的能力。”
祁盛羽说的狠心,灯火下,男人的面容晦涩不明。
祝且月知道他说的对,但到底狠不下这个心来。
“姜姑娘是因为我们才会落得这样下场,若是没有她的帮忙,我们两人恐怕早就活活冻死在山洞里,难道你要我对救命恩人见死不救吗?”
祁盛羽有些欲言又止,想想还是没有说出来。
只是站在一旁守着执拗的祝且月,在她需要帮忙的时候给她递一递东西。
但姜柔的伤实在太重,祝且月已经尽了全力,还是只能让姜柔缓过最后一口气。
她只清醒了片刻,就被眼眶处火辣的疼痛逼的差点又昏过去。
“我的眼睛……好痛……”
姜柔嘶哑的声音在房间里面格外的刺耳。
祝且月手上沾染上了姜柔的血,呆滞悬空着,不知道如何回应姜柔的话。
她知道这只是回光返照。
“我看不见……”
姜柔伸出手往前探了探,什么都没有摸到。
祁盛羽看着祝且月自责的眼神,只是默默的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不是你的错,刚才那种情况也是迫不得已。”
祝且月没有回应祁盛羽的话,低垂着头忍住眼眶中蓄满的眼泪。
“你将她救活,她以后也要因为失去眼睛日日痛苦,长痛不如短痛……”
祁盛羽话还没有说完,祝且月就看着姜柔伸出来的手耷拉了下来。
彻底一点气息都没有了。
祝且月全身上下充斥着无力感,眼神也有些空洞。
祁盛羽没再说话,只是默默站在祝且月的身侧。
将姜柔安顿好,天已经蒙蒙亮了。
“这件事不用太自责,你已经尽力了。”
清晨的风冷冽,祝且月的头发被吹的有些散乱。
姜柔惨死的画面再次在脑海盘旋,她忍不住闭了闭眼。
“姜柔一死,达成了赶尽杀绝的目的,对我们的追查应该会暂缓片刻,出发去江南吧,只是记得隐匿身份,只怕那边也会有皇帝的眼线。”
祁盛羽点了点头,看着祝且月的眼神复杂了几分。
皇家贵胄之间的利益交错和勾心斗角向来如此,特别是他和皇帝之间的关系特殊,只是维持这表面的和睦罢了。
祁盛羽心中一直清楚,皇帝因为幼时先皇宠爱母妃的事情已经把自己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更是担心他有一天会谋权篡位。
只是没想到他要这般赶尽杀绝,将这么多无辜的人一起拉下水。
“你现在也可以不去江南,我会将人把你安顿好,在山林中隐居,不会有人来打扰你。皇帝现在肯定已经把消息传播开来了,世间可以再无祝且月……”
祁盛羽沉默片刻,再抬眸时,眼底有些说不分明的情绪。
祝且月也望着祁盛羽,眼神坚定。
“我要查,我要把一切都查清楚。”
“姜柔不能白死,皇帝为何三番五次阻挠我们前去江南?若是他心里没鬼,大可以直接拒绝你的请求,也不必等到我们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京城以后痛下杀手,这其中肯定有猫腻。”
祝且月一下子就看到了问题的要害,一字一句的开口。
“祁盛羽,我要你说实话,皇帝批准你下江南的时候,你当真不知道他会这般做?”
祁盛羽没有犹豫,摇了摇头。
“我明白皇帝看我不顺眼,只是于皇帝而言,我到江南对他只有益处没有害处,离开京城以后他也可以蚕食我的势力,不必再畏惧我的身份……现在看来,皇帝明面上答应剿匪,暗地里却要大费周章制造意外阻挠我,只怕江南的流寇和他脱不开干系。”
祁盛羽的眸光一冷。
“我只是担心你此行江南风险太大,皇帝明显也是冲着我来的,你跟着我一同前去只怕也会……我不希望再有人因为我的原因受伤。”
祝且月看了一眼祁盛羽,想一想,将手搭在他的手背上紧紧握住。
“放心,我会一直在你身边。而且这也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我也想要探寻我身世的秘密。”
祁盛羽望着祝且月的眼神柔和了不少,似是多年的寒冰终于在此刻消融了几分。
“时候不早了,赶在天大亮之前上船吧,不然只怕人多眼杂,若是被认出来便是前功尽弃了。”
祝且月晃了晃祁盛羽的手臂,扯出一个鼓舞的笑意,拉着男人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