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倏地凑近她,温热的鼻息几乎要喷洒在她的脸颊上。
距离近得她能看清他眼中细微的血丝,以及那深不见底的墨色。
“……你倒是说说,你心里,在想什么?”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和致命的危险。
沈清歌的心脏狂跳不止,几乎要撞碎胸骨。
她闻到了他身上更清晰的龙涎香。
混合着淡淡的药草味。
还有属于他自身那股凛冽迫人的气息。
强势,霸道,令人窒息。
心里想什么?
沈清歌简直想对着他那张英俊却可恶的脸呐喊。
我想什么?我想离你十万八千里!
是谁几次三番主动凑过来的?
又是谁把我从月华宫提溜出来,扔在这乾清宫的?
怎么到头来,反倒成了我“总是出现在朕眼前”?
还“另有所图”?我图你什么?
图你身子?还是图你九五之尊,荣华富贵?
腹诽如潮水般在心底汹涌翻滚,脸上却必须维持着惶恐和顺从。
这份剧烈的反差让她憋屈得要命,胸口像堵了一团浸湿的棉絮,沉重得无法呼吸。
更要命的是,他圈在她腰间的手并未老实。
手指在她腰侧不轻不重地打着圈。
带着一种令人发颤的玩味探索。
那触感透过薄薄的宫装布料,清晰得让她几乎汗毛倒竖。
激起一阵阵难以抑制的细微战栗。
她能清晰感觉到自己被触碰的地方,皮肤下迅速起了细密的鸡皮疙瘩。
胃里那股被强迫亲近带来的恶心感又翻涌了上来,灼烧着她的喉咙。
她死死咬住下唇内侧的软肉,用尖锐的疼痛逼退那阵生理性的不适。
她强迫自己冷静,脑子飞速运转,寻找最稳妥,最能让他满意的回答。
“皇上……”
她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微颤。
“奴婢……奴婢心里……只有惶恐。”
“奴婢只是宫中一介微末奴婢,只想……安分守己,做好分内事。”
这话空洞又无力,连她自己都觉得虚假得可笑。
果然,头顶传来一声低低的嗤笑。
那笑声里毫不掩饰的嘲弄,刺得她心头发紧。
“安分守己?”
萧柏熙慢悠悠地重复着这四个字,仿佛在品味什么绝妙的笑话。
“进了这皇城,又有几人能真正做到安分守己?”
他的手指终于离开了她的腰侧。
却转而捏住了她的下巴。
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迫使她抬起头,迎向他的目光。
四目猝然相对。
摇曳的烛光映在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跳动着复杂难辨的光。
“说实话。”
他的声音不高,甚至称得上温和。
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逼人心底最隐秘的角落。
“告诉朕,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实话?
沈清歌的心猛地一沉。
实话就是我想立刻从你这滚烫的怀抱里滚下去,离你越远越好!
但这念头只能在心里疯狂咆哮,哪能说出得出口,不要命了。
她迎着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锐利目光,心念急转。
既然无法立刻脱身,不如顺着他的意,把姿态放得更低,更卑微。
她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更加怯懦,甚至带上了一点认命般的惶恐。
“回皇上,奴婢……奴婢确实有错。”
她垂下眼帘,声音也跟着放软了些许,试图显得更加真诚无害。
“是奴婢愚钝不堪,行事不知轻重,几次三番冲撞了圣驾,碍了皇上的眼。”
“奴婢……奴婢知错了。”
她停顿了一下,像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才用近乎哀求的语气继续往下说。
“求皇上……求皇上开恩,容奴婢退下。”
“奴婢保证,日后一定谨言慎行,躲得远远的,绝不再出现在皇上面前,惹您心烦。”
这话既是彻底的认罪伏低,也是一种变相的哀求。
哀求他高抬贵手,放过她这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她屏住呼吸,紧张地等待着他的反应。
只感觉到,他圈在她腰间的那条手臂,似乎……又收紧了几分。
像铁箍一样,将她更牢固地禁锢在他怀中,断绝了她所有逃离的可能。
萧柏熙听着她那番“认罪伏低”的话,唇角的弧度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更深了些。
那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并未松开,反而用指腹在她细腻的肌肤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力道轻柔,却让她头皮发麻,浑身僵硬。
他俯身靠近,温热的气息几乎喷洒在她的耳廓。
“躲得远远的?”
他低笑,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审视。
“怎么,你就这么不待见朕?”
他的语气顿了顿。
目光在她脸上细细逡巡,仿佛要剥开她所有的小心翼翼,看穿她隐藏的真实。
“还是说……”
“朕在你眼里,就如此不堪?”
这语气,带着三分戏谑,七分莫测的危险。
像是在逗弄一只落入陷阱、瑟瑟发抖的小兽,欣赏她惊慌失措却又强作镇定的模样。
沈清歌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随即擂鼓般狂跳起来。
这个问题简直是诛心之问!
说想见,他下一句怕不是要问她到底有何居心。
说不想见,那就是明晃晃地拂逆这位九五之尊的龙鳞。
她感觉自己正赤脚行走在刀山火海,每一步都可能万劫不复。
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最终定格在一个尽可能安全、也尽可能卑微的答案上。
她强迫自己迎上他的视线,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讨好的笑。
“皇上……您说笑了……”
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干涩得厉害。
“您是天子,是这大晟王朝的擎天玉柱,是万民敬仰的真龙天子。”
“奴婢……奴婢只是地上的一粒尘埃,偶尔被微风吹起,不慎迷了贵人的眼,已是天大的罪过。”
她语速放得很慢,每一个字都斟酌再三,仿佛含在舌尖滚了数遍才敢吐露。
“能得见天颜,已是奴婢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奴婢心中唯有敬畏,又怎敢……怎敢觉得您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