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区。


    空中轨道列车平稳地运行着，随七坐在靠边的座位上，看着不断上上下下的人流。


    越是往城区方向开，上车的人就越多，车厢里变得拥挤起来。


    她将视线移到车窗外。


    第七区是科技高度发达的城区之一，由于受人工智能图灵全面监管，导致这里的城市布局和其他城区有明显的区别。


    万宁财团所在第一区也是极度繁华的科技都市，可那里显然比第七区多了很多烟火气，或者说，是保留了人类文明逐步建设的痕迹和历史。


    第七区则不然。


    这里已经被图灵全面改造，成为中规中矩的全智能城市。


    由人工智能规划的街道和建筑纵横切割，从高空俯瞰就好像古老的电路板一样，充满了几何秩序。


    随七对此并没什么感觉，但她觉得艺术家们应该不太喜欢这种地方。


    过度的秩序和规划会扼杀灵动鲜活的美。


    她不记得这话是从哪里听来的了，估计是以前送艺术品给她的某位艺术家吧。


    空中轨道列车穿梭在千篇一律的长方形建筑群里，随七索然无味地看着车窗外的风景。


    图灵总部并不难找，因为那一站的站点名字就叫“图灵总部”。


    到站时下车的人不少，随七跟在队伍后面，走进车站。


    作为万宁的老板，她当然来过第七区，对这片区域算是比较熟悉，不用调取地图也认识路。


    何况就算初来乍到，找不到图灵总部所在地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因为它太显眼了。


    放眼整个第七区，图灵总部是所有建筑群中最气派的，整个总部占地面积达到上百公顷，几乎可以算是一座城中城。


    随七还记得之前进去的时候，几乎被内部“电路板”型的重复结构绕晕，如果没有图灵引路，就算记忆力再好，也很快就会迷路。


    当时她只有一个感想——这种仿若迷宫的机械化格局本身也是防御力的一种。


    出站没多久，随七就来到了图灵总部的大门前。


    宏伟的银色金属门在阳光下泛着点点鳞光。


    门口的扫描设备自动启动，“滴”的一声，一张全息屏在她面前展开。


    【身份已检测，访客e0328。


    请选择来访目的。】


    全息屏自动跳到“访客”页面，随七在这个类别里很轻易就找到了“觉醒者遴选报名”这个选项。


    【访客目的已确认，请跟随指引前往报名大厅。】


    金属门自动打开，随七走了进去。


    大楼内部也是全金属的建筑结构，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装饰，银灰色的地面和墙面显得冰冷又单调。


    图灵的指引以绿色圆点的全息标识悬浮在她前方一米处，就好像游戏里的路标。


    她跟着浮动的圆点拐了大概五六个弯，最终圆点停在了一扇金属门前，并缓慢闪烁起来，提示这里就是目的地。


    随七靠近时，金属门自动打开。


    这是一间空旷的大厅，除了正中央有一个凸起的金属圆台以外，就只有光秃秃的金属墙壁。


    绿色圆点再次移动，到了金属圆台上方停下，再次闪烁起来。


    随七按照指示站到了金属圆台上。


    绿色圆点消失了，全息屏幕出现在她面前。


    【请保持站立不动。】


    随七站在圆台上，从圆台周围升起蓝色的圆柱形光幕，将她包裹在内，一直通向天花板。


    这应该是扫描装置，正在对她的身体进行全身扫描。


    一分钟后。


    【已获取报名者信息。


    姓名：随七


    严重警告：三型血液基因病


    觉醒者遴选风险评估：极高】


    后两行字是醒目的红色，代表着事情的严重性。


    【报名者需自行承担以下风险：


    包括但不限于：智力衰退，精神异常，神经紊乱，幻视，幻听，呼吸衰竭，猝死等。


    如产生暴力或其他扰乱社会倾向，图灵有权采取强制执行措施，包括但不限于当场击毙、终身监禁等。】


    【我已充分了解上述内容并同意自行承担风险


    是/否】


    这些条款随七大概都知道，只扫了一眼，就选择“是”。


    【报名者需承担以下义务：


    一旦通过遴选，即刻起自动签约为图灵总部员工。


    签约后，除非满足特定条件，不接受解约。】


    【是否确认报名


    是/否】


    随七再次选择“是”。


    【报名已完成。】


    【申请者：随七


    虹膜信息已采集。


    请于十日后，3月6日上午9点准时到达总部参加遴选，过时不候。】


    蓝色光柱消失了，绿色圆点再次亮起，漂浮到大厅门口的方向。


    随七跟随指引离开了报名大厅，很快就回到了图灵总部大门外，金属大门在她身后合上。


    报完名，距离遴选还有十天。


    这十天，她得先找个地方住。


    之前换的钱大部分用在买机票上，剩下的钱如果按十天算，只够她住个最便宜的小旅馆。


    第七区的消费不便宜，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随七背着背包，正要迈步，却忽然听见旁边有人开口道：


    “我这里有免费住高级酒店的机会，要不要考虑一下？”


    随七转过头，就看见一个秃顶中年大叔站在路边，正面带微笑注视着她。


    “……”


    这打广告都打到图灵总部门口来了？图灵也不管管的吗？


    她无视对方，正要离开，那秃顶大叔又说道：“别误会，我们是正规商会，会长请所有25岁以下的觉醒遴选报名者赏脸参加今晚的聚餐，如果条件合适，可以为您提供永夜星河十天的免费食宿。”


    ……？


    这话里的信息量有点大，随七顿住了脚步。


    商会会长宴请年轻的觉醒遴选报名者，这种事听起来荒诞，但仔细想想，很容易就能明白其中的目的。


    最近几年，报名者的觉醒成功率历年下跌，也就是说，觉醒者的新人数量在减少。


    很多商会为了培养自己的势力，会提前接触“新人候选者”，要是以后出了厉害的觉醒者，自然可以得到强大的庇护。


    越年轻日后的希望越大，这商会附加了年龄要求也不奇怪。


    随七对商会的这种提前拉拢行为并不感兴趣，但是秃顶男人的后半句话却吸引了她。


    永夜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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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除了万宁旗下的酒店以外，她最欣赏的一家酒店。


    这家酒店属于娱乐巨头云顶集团旗下，投资的大手笔和装潢服务的品位都非常合随七的口味。


    她的确喜欢这家酒店，但吸引她的却不是白住十天的机会。


    随七抬眼，问：“今晚的聚餐也是在永夜星河？”


    秃顶大叔一听她问，笑得更殷切了：“当然。”


    随七沉吟片刻，这样的话，她倒是可以先去一趟。


    “怎么去？”


    秃顶大叔似乎并不意外她会答应，立刻抬手：“那边有专车送您过去。”


    随七朝他指的方向看了眼，果然看见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路边。


    她上了车，发现后排座位上已经坐了一个人……


    更准确地说，是睡了一个人。


    这人穿着号码过大的白衬衫，牛仔裤也松松垮垮，整个人斜靠在座位上，睡得昏天黑地。


    由于戴着黑色口罩，鸭舌帽的帽檐也压得很低，只有从她乱糟糟的长头发和从白衬衫袖口垂落的手臂，才能看出这是一名挺年轻的少女。


    这应该也是来报名的候选者之一。


    刚报完名就能在别人的车上睡着，这心态也是没谁了。


    商务车的后座十分宽敞，随七没在意这个睡死过去的人，坐在了一边的空位上。


    她一坐好，司机就关上车门，启动车子出发了。


    商务车平稳地行驶了大约20分钟左右，最终停在了永夜星河的空中专用停车场。


    酒店大概有六十多层高，外部配合了图灵的城市规划基本横平竖直，随着夕阳落下，黑色的不透明玻璃上透出钻石般的光屑，就好像漫天星辰在闪耀。


    这就是它“永夜星河”名字的来源。


    车停好后，车门自动打开了，随七下了车，身后的白衬衫少女竟然还没醒。


    她听到司机大声喊人的声音。


    “醒醒，到地方了，赶紧起来！”


    随七：“……”


    等到这位“睡神”迷迷糊糊起来，司机才一头汗地下车，带着两人往酒店的大门走去。


    永夜星河不止因为外观特别，内里装潢也十分独特。


    大厅里的穹顶是无数碎晶钻组成，无论白天黑夜，都仿若一片璀璨的星河。


    司机带着两人路过大厅前台，两名侍者微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这两名侍者都是活生生的人，这在仿生人泛滥的这个时代非常少见。


    尤其这里是第七区，各种仿生智能人品类繁多，也只有永夜星河还会坚持雇佣活人当侍者了。


    三人来到大厅东侧的餐厅，司机停在门口，对她们两个说：“今晚餐厅被我们会长包场了，你们进去吧。”


    随七身边的白衬衫少女似乎还没睡醒，游魂似的，摇摇晃晃往里走去。


    “……”


    司机摇了摇头，一脸无语地转身走了。


    随七没急着进去，等司机离开，她问门口站着的侍者：“我受商会邀请来这吃饭，是不是可以把行李暂存在你们这？”


    侍者一愣，看了看她背着的背包，点头道：“可以，酒店规定只要在酒店消费的顾客，都可以使用暂存处。”


    随七扬起唇角，她果然没记错。


    “麻烦带我过去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