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


    两人戴着从路过商店买来的口罩和帽子，站在了“黑市”里。


    林羡再次怀疑人生：“……这真的是黑市？”


    只容两人并肩通过的窄巷里，头顶都被防雨布遮住，天光几乎完全漏不下来。两侧排列的窗户大多敞开着，能看到里面似乎有人。


    窗口伸出的窗台上有的摆着各种瓶瓶罐罐，有的则什么都没摆，还有的干脆是人直接坐在窗台上。


    这样的窄巷像蜘蛛网一样，看似不起眼，实则分部面积并不小。


    “是。”随七肯定地说。


    好在刚才星灰兽的破坏范围没有波及到这片区域，这里的人既然能混黑市，也都是些胆大包天的人物，事情的余波刚过去，他们已经又开张了。


    两人走进窄巷，路过的窗口有不少双眼睛都落在林羡背后的麻袋上。


    随七用人贩子通讯器里最后剩的钱买了一只黑色背包，林羡把麻袋放进背包里再背上，看着正常多了。


    交易比随七想得还要顺利。


    只不过在小七的记忆中，付星所说“能卖天价”的星灰兽心脏，并非真的能卖出天价。


    如果是星灰兽王的完整心脏，那的确是能在拍卖会拍出天价的存在。


    但是星灰兽的心脏碎片虽然稀有，价值却并没有那么高。


    付星说的吃美味大餐，住大房子，在偏远城区也许并非不能达成，但在随七眼里，这些花销远远谈不上是天价。


    她只用了几块稍小的碎片，就换到了足够的钱。


    那枚她自己打败的小型星灰兽所得到的心脏结晶被她保留了下来，她打算以后把它和小七保存的那枚碎片一起送给付星，就算是她对小七的谢礼。


    看到最好的朋友能得偿所愿，衣食无忧，想必小七也会很欣慰吧。


    而且在收货商那里，她还打听到了消息，最近73区附近的确有星灰兽出没，这段时间零零散散也收了一些心脏结晶碎片。


    这样一来随七就更放心了，她卖出的碎块放在这里也并不起眼，完全不会引起怀疑。


    按照约定，随七将换来的钱分了一半给林羡。


    “我买到机票就会立刻离开73区，你要是真想在黑市找工作，我劝你还是小心些。”她给了林羡最后的忠告。


    林羡点头：“多谢你。”


    随七从他手中接过背包，转身走了。


    林羡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狭窄的巷道尽头，这才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


    随七很快就按照自己列的清单买齐了东西。


    她换上了新买的帽衫和长裤，总算像个正常人了，否则她之前的那身破衣烂衫，怎么看都是拾荒者，去中心区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黑市的机票比正规机票要便宜一半以上，但安全性也相对没什么保障。


    在这个世界，安全性主要就是针对异形种的威胁。


    异形种中也有不少飞行种，正规机票因为有最全面的预警和取样信息，能最大限度提高安全性，所以价格也非常昂贵。


    黑市的机票就不一样了，价格有高有低，甚至有些低得离谱，就看买家对于风险的接受程度了。


    随七当然没有命硬到去买价格最低的机票，那种飞机别说遇见异形种了，就是随便来阵大风很可能都会散架。


    她留出了到目的地之后的最低花销，用剩下的所有钱，买了一张半价机票。


    主要是机票对应的机型她比较熟悉，这种机型除了飞行速度慢，安全性还是很高的。


    另外，就是她确认这架飞机不会检查乘客的随身物品。


    一切准备妥当，随七休息了一会儿，就背着背包来到了位于北部城郊的机场。


    说是机场，其实就是布满泥坑和碎石的废弃厂房用地，重新翻修过的“候机厅”外，依次停放着十几架小型飞机。


    飞机的样式老旧，外壳掉漆严重，甚至有些连机翼看起来都摇摇欲坠。


    随七选择的飞机是其中看起来最靠谱的一架了。


    登机之后，随七感到身体里的疲惫感卷土重来。


    幸亏她在离开诊所后就注射了基因抑制剂，否则这一路遇到的突发情况，她还真的不一定能撑下来。


    飞机一起飞，随七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她睡得格外好，直到降落通知响起才吵醒了她。


    飞机的降落地是在第七区外围某不知名空旷滩涂上。


    第七区，中心区编号前十以内，也是图灵总部的所在地。


    这里的一切都已经被人工智能图灵接管，非法载人飞机肯定是不能在城区内降落的。


    随七走下飞机，打了个哈欠。


    她足足睡满了七个小时，气色比之前好了不少。


    吹来的冷风让她彻底清醒过来。


    她环顾四周，发现这里距离城区实在有点远，恐怕还得找辆车才行。


    就在她找车的时候，才发现刚下飞机的人大多都吐得死去活来，有不少人还在用艳羡的眼神看着她。


    随七：“……”


    最终，随七在附近找了一辆黑车，搭车从鸟不拉屎的滩涂来到了距离最近的第七区车站。


    她付了钱，下车进入车站。


    第七区果然繁华，就连城郊地带的车站都是空中轨道，从车站二层望过去，能看到远处壮观的钢铁森林般的都市。


    大片的银色建筑群沉默地矗立着，在阳光下反射着点点波光，看起来好像一片单独划分出来的世界。


    随七看向站台边的全自动闸门，比起偏远的73区，她对这种大都市就要熟悉多了。


    她在通讯手环上连接了第七区网络，之后直接走向闸门。


    在她通过的时候，闸门上方检测仪自动扫描了她的信息。


    “滴”。


    “检测通过，非本区公民，信息登录完毕，请上车。”


    ……


    与此同时，73区城郊。


    废墟里流淌的岩浆般的血液已经干涸，只留下被溶蚀得坑坑洼洼的建筑残骸。


    焦炭一般的怪物尸体横亘在残骸中，如果不从上方俯瞰，几乎已经看不出尸体的轮廓。


    一名身披蓝色斗篷，脸上戴着黄铜色金属面具的男人正走在废墟里，依次检查了几具和他一样披着蓝色斗篷的无头尸身。


    他耳朵上戴着的微型通讯器亮了亮。


    沉默片刻后，男人回答道：“已确认145-08狩猎队全队阵亡，无人生还。阵亡者尸体全部一刀斩首，义体被破坏，无法回收芯片。”


    “星灰兽已死亡，心脏被人取走，尸体分解速度过快，无法判断死亡原因。”


    通讯器又亮了亮。


    男人看向展开的全息屏，那上面是好几条汇总过来的消息。


    他看过那些消息，这才继续说道：“已核实消息，确认星灰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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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死亡后心脏碎片被留在原地，被多名当地人捡走，已在黑市货商处找到一部分，可以回收。”


    这一次，通讯器安静了片刻才又亮起，时间稍长。


    男人停在原地片刻，最后回答：“是。”


    他说完，来到一具尸体前，微微弯下腰，用戴着皮手套的左手直接抓起了那颗面相狰狞的头颅。


    这颗头颅上原本戴着一张黄铜面具，此刻却只剩下一道狰狞的刀痕横亘其上。


    男人托着那颗头颅，伸出右手直接捏碎了他的头盖骨。


    脑浆和血液不断涌动，很快就从里面爬出了一只通体银色的虫子！


    男人在虫子朝外跳起的同时一把捏住了它。


    银色的多足虫子在他手指间不停挣扎，却无法摆脱钳制，血液和脑浆随着它的挣动流淌下来。


    男人开口道：“脑虫确认存活。”


    通讯器亮了亮。


    男人：“……是。”


    这一次，他回答的声音带了些莫名的恐惧。


    他伸出左手臂，退下袖口，手臂内侧露出金属植入物，他将带着血的脑虫放在了植入物旁裸露的手臂皮肤上。


    脑虫一接触皮肤，立刻将尖锐的口器扎了下去！


    男人微微瑟缩了一下，接着浑身开始颤抖起来，似乎在忍耐着极大的痛苦。


    就这样过了大约五分钟，脑虫渐渐不动了，最后口器也变得无力，从男人的手臂上滑落，掉在了地上。


    男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大概过了几分钟，再次开口时声音十分沙哑：


    “脑虫记录转换完毕，视觉存档已共享给您。”


    ……


    某未知地点。


    幽暗的房间里，只有全息屏幕在播放着闪动的影像。


    一道身影坐在屏幕对面的椅子里。


    影响循环播放了整整三遍，椅子里的人才终于伸手按了暂停。


    三幅画面被逐一截了出来，单独显示在一边。


    第一幅画面是一名黑衣男人站在废墟上，头微微扬起，不知在看着什么。


    第二幅画面是原本横陈着星灰兽尸体的废墟变了样子，那岩石般的巨大身躯正在逐渐分解。


    第三幅画面是一名少女居高临下审视着脑虫携带者的无头尸体。


    静默持续了片刻，椅子里的人伸出手，将第三幅画面拖了出来。


    系统自动开始检索匹配。


    数秒后。


    【检索结果：已匹配数据库。】


    数十张少女照片跳了出来，有各个角度和不同年龄段，和画面中的少女显然是同一个人。


    【姓名：随七】


    【三年前被145区分部收容为活体血库n1级样本，在s308实验室服役三年后，确诊三型血液基因病，判定为废弃品。】


    【在145区白银管理者下发的狩猎任务中，担任诱饵。】


    【任务记录已调取。】


    【结果：该诱饵在回收时被轰炸事件影响，目前下落不明。】


    椅子里的人拇指上戴着一枚金色指环，那是一枚戒型通讯器。


    指环亮起微光。


    “找到她，活捉。”


    于此同时，一份电子追击令自动生成，上面是少女的照片，“A级追击令”的红色字样覆盖在照片上。


    【已启动A级追击令，即将下发至全体分部。】


    【优先级：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