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被夏天明突然的大礼也会死弄得有点不知所措。_我?的?书/城¨ ?埂¢歆?最¨全*
他低头伸手去扶,却见老人趴在青石板上纹丝不动,花白的后脑勺在阳光下微微发颤。
看到这一幕,素来玩世不恭的李明,神情竟添了几分无措。
“老先生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李明的声音难得带了几分郑重:
“您行医数十载,救死扶伤无数,该受我一拜才是!”
夏天明却不肯起身,额头重重磕在地上:
“先生莫要折煞老朽!此书若能传遍天下,何止救万人性命?老朽替天下苍生谢过先生!”
朱元璋看着这幕,倒是没啥感觉,只是嘴角抽了抽。
跪跪有什么大不了的,文武百官天天跪拜咱呢!
“老夏头,你再跪下去,咱这膝盖也要跟着发酸了。”
他伸手扯住夏天明的后领,像拎小鸡似的把人拽起来:
“还有李明,你小子也是,赶紧受了这礼,再磨叽太阳都要落山了!这书既然这么好,咱可得赶紧送去给天子看呢!你快点的!”
面对如此大煞风情的张老爷,李明也是有点无可奈何。
但对于这位夏天明,他确实打心眼里面尊敬。
毕竟,他只是一个借花献佛,天天摆烂的小地主,而这位老大夫,却能够为了天下苍生而跪拜他,可见这位夏老确实是一位真真正正的医者。
李明清了清嗓子,正色整了整衣衫,对着夏天明恭恭敬敬作了个揖:
“晚辈愧受先生大礼。只是这书要推广开来,还需仰仗朝廷之力。我等草民人轻言微,纵有妙法,也难入庙堂之耳,所以还是需要你们……”
“人轻言微?”
听到这话,夏天明忍不住偷瞄了一眼朱元璋。
爷们,咱这一辈子也没见过谁能够跟陛下这么呼来喝去的啊!
你小子真是祖坟变火焰山了!
他忽然想起庭院中活蹦乱跳的朱雄英,想起李明与朱元璋相处时的随意模样,心中不由得感慨。?白!马¨书/院^ ′庚′鑫~醉.全^
这哪是“人轻言微”?
能够让咱们这位陛下对你如此放心,说你一言九鼎都不为过啊!
只不过,这些话夏天明确没有丝毫的胆量说出来。
他只能对着李明也拱了拱手:
“小先生不必忧虑,此书定会呈于陛下案头。”
夏天明抬手拭去眼角泪痕,目光灼灼地盯着李明:
“只是老朽有一事相求日后若是小先生再有奇策,能否让老朽参与?老朽虽愚钝,却也想多多从小先生身上学点……”
李明连连摆手:
“免了免了免了……这个免谈!这本书已经把我彻底榨干了,以后再也不会出类似的东西了,你就算了吧!”
夏天明不由得一愣:
“小先生何必如此拒绝?老朽只是想时不时的来拜访一下小先生,为小先生日后的诸多……”
“别!求您了!别!”
李明一脸的苦涩。
老爷子,我算是看出来了,你的的确确是一个好人,但是看你这副样子肯定也是一个浑身上下全都写满了规矩的老封建啊!
我现在当这个地主逍遥自在,想干什么干什么,何必给自己找个严格的老师在身边啊?
想到这,李明赶紧看向朱元璋:
“张老爷,赶紧的,带走吧!再不走这老头要讹我了,您别看我这地方大,可是多一张嘴也不行啊!一个李老三已经够我受得了,怎么跟你相关的人都喜欢天天往我这跑啊?”
看到李明吃瘪,朱元璋也是忍不住哈哈一笑。
没想到这天底下竟然还有你小子怕的东西呀!
说实话,看到李明现在这副态度,朱元璋老下头就留在这儿折磨折磨一下李明的。
但是眼下他的身边还缺不了这个太医院的院使。
更重要的是,这什么赤足医书的事儿,说不定到时候也要劳烦夏天明。_鑫¨完?本/鰰.栈^ ¨免*肺-跃·独\
算了算了,今天咱老朱心情好,就放你一马吧!
“好了老夏,咱走吧,这小子黑得很,你多吃他一顿饭他都要钱的!”
“我有钱,我真的有钱……”
嘟嘟囔囔的夏天明,最终还是被朱元璋给拉走了。
李家庄外……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吱呀”声响。
夏天明靠窗而坐,手中紧攥着李明赠予的小册子副本,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朱元璋斜倚在软垫上,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老人颤抖的指尖。
“老夏头,别把书攥坏了。”
他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难得的柔和:
“咱知道你激动,可这书要是破了,你还怎么抄?”
夏天明慌忙松手
,却见册页上已留下几道深浅不一的指痕。
他像做错事的孩童般搓了搓手,忽然想起什么,抬头看向朱元璋:
“陛下,方才在李家庄……那孩子……”
“阿雄的事,咱本就打算告诉你,不然的话,这一次也不会带你来这……”
朱元璋打断他的话,声音也骤然变冷:
“当年雄英那场病,有人在他药里下了毒,咱们都以为雄英病死了,却没想到这孩子福大命大,被李明救了去。如今他失忆了,只当自己是个寻常农户家的小子。”
夏天明喉头滚动,想起朱雄英晒得黝黑的脸庞,想起他说起干活时眼里的光。
那个本该在皇宫里读书的皇太孙,此刻竟在乡间地头摸爬滚打,这事要是传出去,任何人都不会相信。
可偏偏,这个时候的朱雄英,看上去比任何时候都鲜活。
“老臣贺喜陛下,贺喜陛下啊……”
虽然夏天民的心中早就已经有了结论,但是眼下听到朱元璋这么说,他还是很激动,甚至还想要直接在这马车之中下跪叩首。
朱元璋挥手拦住他,摇了摇头:
“呵,喜从何来?虽然知道了雄英还活着,可咱现在却不能与他相认,也不能让他认祖归宗啊……”
“那陛下为何不将太孙接回宫?”
夏天明忍不住问道:
“若让外人知晓,太孙在外面待着,终究不是什么好事儿啊……”
“外人?”
朱元璋忽然冷笑一声:
“恐怕现在外人才是最安全的,当年下毒的人,就在宫里。眼下咱宁可让他做个快乐的农夫,也不想让他再趟那滩浑水。”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飞驰而过的稻田:
“再说了,有李明在旁教导,阿雄未必会比在宫里差。你瞧他教的那牛痘法,还有那本破书……”
“那不是破书!”夏天明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话出口才惊觉自己失言。
他慌忙低下头,却见朱元璋非但未恼,反而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老夏头,你方才在李家说的‘将心比心’,倒让咱想通了些事。”皇帝的声音忽然低沉,“咱做了一辈子皇帝,总想着让百姓怕咱、敬咱,却忘了他们最需要的是啥。”
夏天明心中一颤,想起《赤足大夫手册》里那些沾满泥土的图画,想起李明说起“能救命就行”时的随意模样。
对啊……这救人之道和治国之道,本就是相通的啊……
这个道理既然能够用来救人,那放在管理国家上,也是一模一样!
原来真正的治国之道,从来不是高高在上的金科玉律,而是俯下身去,看看百姓的粗布衣裳里藏着多少病痛,听听他们的土窑洞里漏进多少风雪。
“陛下,那《赤足大夫手册》……”
他犹豫着开口:
“当真是千年难遇的神书。比之牛痘法,更了不得的是……”
“是让百姓自己能救命,对吧?”
朱元璋接过话头,眼中泛起微光:
“咱以前总觉得,医者就该如你这般,悬壶济世,妙手仁心。却没想到,还有李明这样的法子……把医道变成锄头镰刀,让老百姓自己能刨出活路。”
马车忽然颠簸了一下,夏天明怀中的册子滑落在地,露出扉页上李明随手画的歪歪扭扭的向日葵。
老人弯腰拾起,指尖轻轻抚过那团明黄色,忽然想起李明说“画画多省事”时的神情。
“陛下可知,为何太医院的医书总传不进民间?”
他忽然问道:
“不是百姓不愿学,是那些书里写的什么,煎药三时辰,取晨露半碗,老百姓根本做不到。可李明的书里,净水用明矾,止血用布条,拉稀吃黄连,发烧啃柳树,这些都是伸手就能拿到的东西。”
朱元璋沉默良久,忽然伸手拍了拍夏天明的肩膀:
“老夏头,等咱回了宫,就把太医院的库房打开,让你挑十个最机灵的小崽子,跟着你学抄这本书。咱要让全天下的衙役、里正,都捧着这本书走街串巷,让每个婆娘、娃娃都知道,啥叫‘牛痘种臂,七日结痂’!”
夏天明抬头,看见朱元璋眼中跳动的火苗,那是当年起义时才有的光。
他忽然想起李明庭院里的荷塘,想起朱雄英沾满泥土的裤脚,忽然觉得这颠簸的马车竟比金銮殿还要安稳。
陛下,还是那个陛下啊……
暮色渐浓时,马车终于驶入京城。
夏天明望着车窗外熟悉的宫墙,忽然想起今早出门时,自己还在为“大才”的身份忐忑,此刻却已怀揣着改变天下的蓝图。
“老夏头,咱问你个事。”
朱元璋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罕见的迟疑:
“你对李明评价这么高,是因为这本书,还是因为他这个人?”
夏天明思虑片刻,缓缓答道:
“既
是因为这本书,也是因为他这个人,但更重要的是,是他所做之事。”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摩挲着册页:
“当年药王孙思邈悬壶济世,百姓称他‘活神仙’。如今李明做的事,比之药王爷,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他并没有想着去救人,而是想着让人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