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天呐,我听院里头有人瞎咧咧…说二大爷在家,对你跟你弟弟…管得有点严?”
刘光天夹肉那手,猛地就僵那儿了。
脸上刚刚泛起的那点红晕,跟退潮似的,飞快地褪了个一干二净,又变得煞白煞白的。
甚至啊,眼底深处还藏着点儿咬牙切齿的恨。
可更多的,是那种打小儿就烙在骨头缝儿里的怕。
刘光天低下头,俩眼珠子死死盯着碗里那块肥瘦匀实的牛肉。
“嗯…我爸…他那人…脾气是不太好。”
捏着筷子那手,不自觉的就攥的更紧了。
“我跟我弟…在家…说破天去,就是个喘气儿的出气筒。”
他嗓门儿压得更低了,耳朵还一个劲儿往外头听,生怕隔墙有耳。
“家里头,有个针头线脑的好东西,哪怕是多块豆腐,那都得先紧着我大哥刘光奇…”
“轮到我跟我弟,能填饱肚子,不挨揍,那就得烧高香了。”
“一个不顺气儿…动不动…就用皮带抽……”
说这皮带两个字儿的时候,他整个肩膀头儿控制不住地猛抽了一下。
眼珠子都缩紧了,好像眼前就晃着那黑黢黢的皮带影子。
张大牛心里头“嗤”了一声。
刘海忠这老家伙,真是个不开窍的棒槌!
原先电视里头,老大刘光奇受不了他爹那德行,跑去大西北,死活不回来了。
老二老三呢?跟他这个当爹的,到最后,连个照面儿都不打。
啧,真是一手好牌,全让他自个儿给搅和烂了。
可他脸上半点儿没露,反倒装出一副替刘光天鸣不平的样儿,长长地“唉”了一声。
“这叫什么事儿啊。都啥年月了,还整那套‘黄荆条子出好人’的老皇历?”
“我可听说了…上头不是有说法嘛,不让瞎打孩子,这好像…算犯法?”
“你们…就没琢磨过去街道说说?找那些大妈给说道说道,撑撑腰?”
“街道办?” 刘光天猛地抬起头。
那双没神儿的眼睛里,像是“噗”地点着了一根小火柴。
可那火苗儿啊,也就亮了那么一眨眼的功夫。
跟着就灭了。
换上来的是更瘆人的害怕,眼珠子都瞪大了点儿。
“不…不成…那可万万不成!” 他脑袋使劲的摇,嘴唇都在那儿哆嗦。
“要是我爸知道我捅出去…他…他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
张大牛看他这怂包样儿,心里头亮堂了。
这小子让刘海忠给抽怕了,胆儿都抽没了,这会儿逼他也没戏。
这事儿啊,得放长线,一点点儿来。
他放慢了语速,声音也变得和和气气的,真跟个邻家大哥哥似的:“得了得了,不说这个了,快吃。”
他拿筷子头儿指了指刘光天跟前那碗肉。
停了一下,又像是刚想起来,特随便地补了句。
“往后啊…要是实在饿得狠了,或者在家里头待着心里憋屈,实在没地方去了,你就上哥这儿来。”
“哥这儿呢,说不上吃香的喝辣的,可匀你口吃的,让你猫这儿待会儿,还是可以的。”
刘光天整个人都傻了。
就那么首勾勾地瞅着张大牛,嘴巴半张着,半天没合上。
眼眶子里头,那不争气的泪疙瘩,又一次给憋出来了。
不过这回,不是因为憋屈,也不是因为害怕。
是那种,被人当回事儿,搁在心上,热乎乎的感动。
他“腾”地一下从凳子上弹起来,冲着张大牛,弯腰就鞠了个大躬。
那腰,弯得跟张弓似的,脑袋差点儿没磕着桌子腿儿。
【叮!宿主获得刘光天的感激,奖励气运值+3000】
【宿主当前气运值:15.47万】
脑子里系统那声儿响得清脆。
刘光天再张嘴,声音里头带着浓浓的鼻音,还有点儿收不住的抽抽搭搭:“大牛哥!”
这一声“大牛哥”,叫得那叫一个瓷实,是打肺管子里头喊出来的。
“大牛哥,打我记事儿起…就没人…没人像您这样待我好过…”
刘光天抬起胳膊,胡乱在脸上蹭了一把。
“往后,您但凡有啥吩咐,用得着我刘光天的地方,您就言语一声儿!甭管干啥,我…”
“行了行了,快坐下吃你的。” 张大牛抬手拦住他,好像有点儿不耐烦了。
“跟我这儿扯这些个没用的干啥。”
刘光天这才吸溜了一下鼻子,重新坐了回去。
又闷头扒拉了两口饭,跟嚼蜡似的,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要命的事儿。
他把身子往前探了探,嗓门儿压得贼低,鬼鬼祟祟的,跟地下党接头似的,凑到张大牛耳边儿。
“大牛哥,我跟您透个底儿…您可得留点儿神…今儿晚上这会…是…是许大茂那孙子撺掇我爸开的!”
“哦?” 张大牛眉毛轻轻动了动,脸上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儿,瞧不出是喜是恼。
“许大茂跟我爸嚼舌根…说您抢了他相好的。”
“还说您背后捅他刀子,败坏他名声,撺掇我爸开全院大会,非要批…批斗您不可!”
刘光天脸上那焦急劲儿,藏都藏不住,说话跟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的。
“牛哥,您可千万当心!我爸那人…死要面子,耳朵根子又软,保不齐啊,就让许大茂那孙子给当枪使了!”
张大牛听完了,脸上还是那副西平八稳的样儿。
就是嘴角,几不可察地往上撇了那么一丁点儿。
批斗我?
刘海忠,许大茂…
成啊。
正好,省得老子还得挨个儿上门去找你们麻烦。
他端起桌上那瓶还剩个底儿的北冰洋汽水,送到嘴边,不紧不慢地又嘬了一口。
透心凉,还带着股子冲劲儿。
今儿晚上这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