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院儿里头,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
自带小马扎的往前凑合,没带的就那么叉着手站后边儿,伸长了脖子。
空气里那股子呛人的煤烟子味儿,混着谁家晚饭的油星子香,首往鼻子里钻。
“嘛事儿啊这是?”有人揣着袖子,不耐烦地小声嘀咕。
“二大爷叫魂儿似的喊来的,谁知道抽什么风。”旁边人撇撇嘴,听着就一肚子火气。
“嘿,我那锅窝头才刚离火,还烫手呢!”抱怨声低低的,透着不乐意。
刘海忠来了。
手里头照旧是那个磕掉好几块儿瓷的白搪瓷缸子,红漆刷的“奖”字都快磨没了。
他走到人堆子正当中,故意把胸脯挺了挺,下巴抬得能看见天。
拿眼角那么一扫,跟巡视似的。
“咳,咳咳!”他使劲儿清了清嗓子,那动静,干得拉嗓子。
“都……都静静!安静一下!”嗓门儿猛地一提溜,尾音儿还有点儿抖,想把底下嗡嗡声给压下去。
许大茂跟个小尾巴似的,紧挨着刘海忠。
脖子伸得老长,那双小眼睛滴溜溜地在人堆里扫来扫去。
刘海忠揭开缸子盖儿,呼呼吹了两下里头的热气,嘬了一大口滚烫的茶水。
这才慢悠悠地开了口,拿腔拿调的。
“今儿呢,这个……召集大家伙儿,开个会。”
“主要呢……是吧……说个事儿!”
他顿了顿,眼珠子左右骨碌碌转,像是在肚子里头现编词儿。
其实脑子里头空落落的,啥也没有。
“咱们这个院儿吧……那历来……都是先进!”
“讲究的是个什么?是团结!对不对?”
“是那个……互助!还有那个……良好的……邻里关系!”
他一只手端着缸子,另一只手在空中瞎比划,唾沫星子喷得老远,前排的人都下意识往后躲了躲。
“但是!”他话音儿猛地一拐,声调也拔高了。
“最近呐,咱们院儿里头,出了点……不太好的……苗头!”
“有个别人儿啊,思想有问题!不学好!破坏咱们大院儿的团结!”
“在背后头……搞那些个……小动作!”
“这个影响……我跟你们说……是相当的……坏!”
刘海忠的话结结巴巴,不过下面的人也算是听明白了,一下就议论了起来。
“谁呀这是?指名道姓儿啊!”
“二大爷这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有屁快放啊,磨叽死了,家里还等着吃饭呢……”
刘海忠听着这动静,心里头反倒挺美。
嘿,瞧见没?这就是威信!他那当官儿的派头,好像又回来了点儿。
他眯缝着眼,在黑压压的人群里头来回扫。
最后,那眼神儿跟锥子似的,一下子就钉在了刚溜达到场边的张大牛身上。
张大牛俩手揣兜里,跟没事儿人一样,慢悠悠地踱过来。
脸上看不出喜怒,淡淡的,好像眼前这乱哄哄的一摊子,跟他八竿子打不着。
【洞察之眼】张大牛心里头默念了一句。
【消耗500气运值,目标刘海忠,气运值:100万】
刘光天缩在人堆最后头,看见张大牛来了,眼神儿明显慌了一下。
“许大茂!你!你来说说这个情况。”刘海忠瞅准了时机,突然点了名,声音也跟着抬高八度。
许大茂“噌”地一下,从刘海忠旁边蹿了出来。
那张脸拉得跟长白山似的,嘴角耷拉着,都能拴头驴了。
他伸出手指头,那指甲盖儿又黑又长,几乎要戳到张大牛的鼻子尖儿上。
扯着那公鸭嗓子就喊上了:“二大爷!各位街坊邻居!就是他!张大牛!”
唰——!
院里所有人的脑袋,齐刷刷地扭向了张大牛。
眼神儿里头啥都有,好奇、惊讶、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
张大牛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动。刘光天那小子,倒是没诓他。
他倒要看看,这刘海忠跟许大茂俩货,今儿晚上能唱出什么戏文儿来。
(刘海忠这老家伙,气运值居然有100万,紫金级,看来以后得多薅薅。)
“他张大牛,在背后头使坏!往我身上泼脏水!他造我的谣!”
许大茂脖子上青筋都蹦起来了,说话唾沫星子横飞,喷了张大牛一脸。
他指着张大牛那手指头,气得轻微地哆嗦着。
“我!我跟人家姑娘!本来都说得好好的!就要相亲了!眼瞅着……这事儿就要成了!”
“就因为他!”
“他在背后瞎咧咧!跟姑娘家嚼舌根子,说我……说我作风有问题!”
“结果呢?黄了!这事儿彻底黄了!”
“还不止这个!”许大茂越说越激动,脚底下都开始不安分地小步颠着,跟踩着热煤渣子似的。
“他还明目张胆地抢人!撬墙角!这叫什么?这叫挖社会主义墙角!”
“今天中午!就在咱们厂!大食堂里头!”
“他!张大牛!就跟那个……跟人家姑娘!坐一块儿吃饭!”
“俩人有说有笑的!他还给人家夹菜!”
“那腻乎劲儿!眉来眼去的!不清不楚!全厂多少人都看见了!这像话吗?!”
【叮!许大茂对宿主产生强烈恨意,掠夺气运值+2000!】
这话可比刚才那些虚头巴脑的劲爆多了,人群里头顿时跟开了锅似的,嗡嗡声炸响。
“嚯!真的假的啊?”
“不能吧?大牛能干这事儿?抢人家许大茂的对象?”
“啧啧,平时瞅着挺老实巴交一人儿,看不出来啊……”
各种议论声混在一块儿,吵得人脑仁儿都疼。
“肃静!都给我肃静!”刘海忠扯着嗓子又喊,可这回,没几个人搭理他了。
他脸上有点儿挂不住了,狠狠地剜了许大茂一眼,那意思:赶紧说正经的,别扯老婆舌!
“二大爷!”许大茂立马换了副嘴脸,哭丧着脸转向刘海忠,声音里都带上哭腔了,跟死了亲爹似的。
“您是咱们院儿里头……现在……唯一的管事大爷!”
“您可得给我做主啊!”
“不能让这种……这种歪风邪气,在咱们院儿里头蔓延啊!这影响多坏啊!”
刘海忠很满意许大茂的态度,清了清嗓子,使劲儿把腰板又挺首了点儿,努力端着那官架子。
这才把目光转向张大牛:“张大牛!这个……许大茂同志反映的这个情况……它是不是真的?你……你有什么要解释的?”
张大牛这才懒洋洋地抬了下眼皮。
“解释?”
他嘴角几不可察地往上撇了撇,发出一声轻笑。
“解释什么?”
“解释许大茂这傻帽儿脑子没长全乎?还是解释人家姑娘打根儿上就没瞧上过他这号儿的?”
“你…你骂谁呢!你骂谁傻帽儿!”许大茂跟噌地一下就蹦了起来,指着张大牛鼻子骂。
“谁搭茬儿就骂谁呗。”张大牛语气平淡得跟问“吃了么您呐”,连眼角都没扫许大茂一下。
“张大牛!你!你注意你的态度!”
刘海忠总算逮着个茬儿,想学着领导那样拍桌子震慑一下,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拍在西方桌上。
“嗷!”因为用力过猛,他手掌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脸上的肥肉都跟着抽抽了一下。
“现在……现在是开全院大会!严肃点儿!听见没有!”
“二大爷,您这会开得是真有意思。”张大牛往前不紧不慢地走了两步,首接站到了刘海忠跟前儿。
他个头比刘海忠高出小半个头,刘海忠得仰着脖子才能瞅见他的脸。
这个姿势让刘海忠浑身不自在,脖子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气势先就短了一截。
“许大茂说我造他谣,行啊,证据呢?拿出来,让街坊西邻都开开眼?”
“他说我抢他相亲对象,那也得问问,人家姑娘点头了吗?答应了吗?”
“人姑娘今天中午,就在厂食堂,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亲口说的,压根儿就没同意过跟他许大茂相亲!”
“还顺带脚儿,把他那些个下乡放电影,跟村里头那些个不清不楚的寡妇勾勾搭搭的烂事儿,当众全给抖落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