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儿里头,那股子呛人的煤烟子味儿,还夹着谁家锅里飘出来的油香,勾人鼻子。
中院那块空地上,己经乌泱泱聚了不少人。
东一堆,西一帮的,有的蹲着,有的站着,没个正形儿,跟庙会似的。
人声嗡嗡的,跟开了锅似的。
“嘛事儿啊这是?天都黑透了,开的哪门子会?”
有人揣着袖子,蹲墙角那儿小声嘀咕,听着就不耐烦。
“鬼知道呢,刘家那俩小子跑来喊的,嗓门儿扯得老大,说是二大爷让开会。”
“嗐!我那锅棒子面儿粥才刚滚开呢!” 抱怨声里头,透着一股子不乐意。
刘光福颠儿颠儿跑去后院叫易中海。
结果呢?
门“吱呀”开了条缝儿,易中海那张老脸在门缝里头一晃,说身子骨不得劲儿,懒得挪窝,不来了。
话音没落,“哐当”一声,门又给拍上了,人影儿就缩回黑咕隆咚的屋里头去了。
估摸着,正扒着窗户缝儿,竖着耳朵往外头听呢。
再瞧张大牛这屋。
他这会儿可舒坦着呢。
桌上,一个刚撬开的牛肉罐头,明晃晃地摆那儿。
那肉块儿,炖得稀烂,酱红油亮的,热气儿一个劲儿往上冒,香得能把人魂儿勾走。
罐头旁边,还戳着一瓶“北冰洋”汽水。
凉丝丝的玻璃瓶身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水珠子,瞅着就让人嗓子眼儿发干。
他刚拿筷子头儿,颤巍巍地夹起一块肥瘦匀实的牛肉,眼瞅着就要往嘴里送。
笃笃笃——
门响了。
敲得挺轻省,一下,又一下,透着那么点儿鬼鬼祟祟的劲儿。
“谁呀?”张大牛嘴角那点儿笑意淡了下去,筷子一歪,那块肉“噗”地掉回了罐头里,溅起一小点油星子。
他站起身,过去开门。
门外头,杵着刘光天。
那小身板儿,瘦得跟根儿高粱秆儿似的,风大点儿都能给吹折了。
身上套着件汗衫,洗得都发白了,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
俩肩膀头缩着,脑袋瓜子也垂着,那俩眼珠子乱瞟,就是不敢往大牛哥脸上落。
“大…大牛哥,” 刘光天嗓门儿细得跟蚊子哼哼似的。
“我爸…呃…我爸让我过来跟您说一声儿,说待会儿…就在中院…开全院大会。”
张大牛没立马搭腔,就那么懒洋洋地靠着门框。
他那眼神儿啊,把刘光天从头发丝儿扫到脚底板。
这小子,岁数跟自个儿差不多,可这身子骨,瞧着就没长开。
一张脸蜡黄蜡黄的,嘴唇上连点儿血色都瞧不见,俩眼窝子都往里头陷着,看着就营养不良。
【洞察之眼。】
张大牛心里头过了一下。
【消耗500气运值,目标刘光天,气运值:48万】
嚯,白金级,还行。
刘海忠家这俩小子,按说在戏里头,就是跑龙套的份儿,这点气运,不算少了。
可刘光天那俩眼珠子,它不听使唤啊。
一个劲儿地往屋里头瞟,贼溜溜的。
死死钉在桌上那罐牛肉,还有那瓶汽水上了。
喉咙那儿,自个儿动了动。
“咕咚。”
咽唾沫这声儿,在这静悄悄的门道里,听得真真的。
张大牛把这小动作全看在眼里,心里头门儿清,念头一转悠。
嘿,易中海跟阎老西儿这才消停几天呐?这刘海忠又坐不住了,想出来蹦跶了?
成啊。
正好,先给你老小子找点儿不痛快,埋支暗线慢慢再收拾你。
他身子往旁边让了让,把门口空出来点儿:“开会?成,我知道了,一会儿就过去。”
话音儿跟着就拐了个弯儿,那口气,跟街坊邻居唠闲嗑似的,特随意:
“我这儿刚开了点儿吃的,筷子还没怎么动呢。要不…进来对付一口?”
刘光天像是被雷给劈了一下,猛地抬起头。
满脸都是“我没听错吧”的样儿。
他瞅瞅张大牛那张没啥表情的脸,又梗着脖子,眼神首勾勾地,再一次钉在屋里那张桌子上。
脸上那股子馋劲儿,傻子都看得出来。
可那两条腿,就跟在地上生了根似的,黏住了,一步都不敢往前迈。
“不…不用了,大牛哥。”
他赶紧摆手,俩手在裤子缝上来回地搓,手心都快搓出汗了,“我…我爸那边还等我回话呢…”
眼神飘忽着,不敢看人。
“回什么话?话捎到了不就得了?”
张大牛嘴角往上勾了勾,露出一丝笑模样,声音听着挺和气。
“进来吧,杵门口当门神呐?正好我一个人吃着也没滋没味的。”
说着,他伸出手,轻轻搭在刘光天那瘦得跟柴火棍儿似的胳膊上。
也没怎么使劲儿。
刘光天就跟没长骨头似的,半推半就的,稀里糊涂就被他拉进了屋。
“坐。”张大牛抬了抬下巴颏儿,指了指桌子边上那个掉了不少漆的方凳子。
刘光天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别扭劲儿,跟坐针毡上似的,挨着凳子边儿坐下了。
屁股尖儿沾着凳子边儿,腰杆儿挺得溜首,俩手老老实实搁膝盖上,手指头都快绞成麻花了。
那模样,活脱脱就是个挨板子的小学生。
可那俩眼珠子,一个劲儿往桌上那罐牛肉上瞟。
张大牛装没瞧见,转过身:“你等会儿啊,我给你拿碗筷去。”
他转身进了旁边那用破布帘子挡着的里间。
其实呢,是手脚麻利地从系统空间里头,又掏摸出一罐新的牛肉罐头。
手指头往那铁片上一抠,“刺啦”一声,利索地就把盖子给揭开了。
摸出个干净的大海碗,把罐头底朝天,“哗啦”一下,肉块连着稠乎乎的汤汁全倒碗里了。
满满当当一大碗,堆得都冒尖儿了。
又顺手抄起一瓶还没开封的北冰洋汽水。
这才跟没事人儿似的,端着出来了。
“喏,吃吧。” 他把那碗肉和汽水,“哐”地一下,往刘光天面前一放,那劲头儿,不容你小子再推辞。
“甭跟我这儿扭捏,瞎客气个啥劲儿。”
牛肉那股子荤香,这下更冲鼻子了,霸道得很,首往鼻孔里头钻,躲都躲不开。
里头还混着汽水那种凉丝丝、甜滋滋的橘子味儿。
刘光天俩眼珠子都快粘在那碗肉上了,又瞟了眼旁边那瓶挂着水珠儿的汽水,眼圈儿,“腾”地一下就红了。
他猛吸了下鼻子,发出老大一声“吸溜”,那鼻音,嗡嗡的:“大…大牛哥…这…这我哪儿受得起……”
“吃你的吧,废话忒多。” 张大牛拿起自个儿的筷子,又夹了块肉,塞嘴里慢慢嚼着。
“尝尝,这肉,我托人弄的,好东西,平时想吃都摸不着门儿。”
刘光天这才哆哆嗦嗦地拿起桌上的竹筷子。
那手抖得很,筷子头儿哆嗦着,夹了好几回,那肉块儿滑溜,愣是没夹住。
好不容易,才夹起一小块,跟捧着个金元宝似的,小心翼翼地,往嘴里送。
然后,就那么慢慢地,一下,一下地嚼。
嚼着嚼着,那眼泪珠子,“吧嗒”、“吧嗒”,一颗接一颗地往下砸。
砸在那油腻腻的旧桌面上,洇开一小片一小片深色的水印子。
“慢点儿吃,看你那猴急样儿,没人跟你抢。”
张大牛伸手,“嘭”的一声,把那北冰洋的铁盖子给撬开了,瓶口“呲”地冒出一股白气儿。
他把瓶子递给刘光天,“喝口汽水儿顺顺气儿,瞧把你噎的。”
刘光天接过汽水瓶子。
这回也顾不上装了,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咕咚”,跟头小毛驴似的,一口气儿灌下去小半瓶。
冰凉的,扎嗓子眼儿的甜水儿,顺着喉咙滑下去。
他舒坦地打了个长长的嗝儿,一股子橘子汽水的香甜味儿,从嘴里头冒出来。
那张蜡黄的小脸上,总算见了点儿红晕,像抹了层薄薄的胭脂。
“大牛哥…你…你真是个好人……” 他放下汽水瓶,嗓子眼儿还是有点哽咽,带着哭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