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火 作品

第 61 章

第 61 章

永和宫,依旧被侍卫们层层包围,就连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没有皇帝的诏令,任何人都不敢擅自踏出宫门一步。

“娘娘,请您吃上一口吧,再拖下去,您的身体会支撑不住的…”宫女跪在软榻边,双手捧着一碗滋补的药膳,苦口婆心地劝着。

纸包不住火,当荆以秋得知沈劫生将齐宛娶入家门之后,她已经整整两日没有进食,滴水未沾。

荆以秋一把将宫女举着的碗打翻在地,发疯似的喊叫:“滚!都给我滚出去!”

她恨,她怨,她悔。

她恨齐钰左右,她怨沈劫生另娶她人,她悔自己竟落得了这个下场。

宫女吓得跪爬到一旁,浑身颤抖:“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求娘娘饶命..”

荆以秋怒斥:“滚!”

她的嗓子早已嘶哑,这一吼,更像是在喉咙里塞了一团棉花,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宫女赶紧收拾好地上的碎片,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

不过她也不敢走远,就守在殿外,一刻也不离开。

殿内又恢复平静,荆以秋颓然地靠坐在软榻之上,脸色惨白,一双桃花眼此刻空洞无光,没有了往日如春水般柔媚,像是失去灵魂的木偶。

她不愿相信,有朝一日会被沈劫生背叛。

她始终不愿接受事实。

可是事实就摆在面前,沈劫生已经成亲,是十里红妆,凤霞披冠,八擡大轿,明媒正娶,她要与齐宛共度余生。

而她,则被遗忘在了深宫。

不甘心呐,她真的不甘心呐。

“太后驾到!”

一声尖细刺耳的通传声在殿门外响起,打断了荆以秋的思绪。

荆以秋缓慢地睁开双眸,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这两个女人,终究还是来了。

她缓缓地从软榻上坐了起来,看着那位高贵典雅的太后。

宁霓裳身穿金丝银线暗纹绣牡丹的华服,乌黑长直秀发绾成堕马髻,斜插碧玺玲珑簪,额前垂着薄薄的流苏,鬓若刀裁眉如墨画,肤胜凝脂气若幽兰。

而她身旁的黎滢则身穿缟素衣裳,脸上薄施脂粉,眉梢眼角,皆是春意,将乌黑的秀发绾成如意髻,虽仅插了一梅花白玉簪,但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黎滢看着荆以秋那副凄凄惨惨戚戚的模样,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小五,何必呢?”

荆以秋反问:“你来这里做什么?是为了讽刺我?还是为了看我此刻的窘境?”

黎滢摇摇头:“你毕竟还是神毒的人,我自然是不希望你…”

“闭嘴!你没资格!”荆以秋喝厉出声,眼睛微微发红,“你明知道沈劫生被困西域却无动于衷,也明知道我跟她两情相悦,为何就是不肯伸出援手?”

黎滢沉默不语。

“有时候我真怀疑,沈劫生到底是不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就算是路边的一条野狗,也不至于被你这样对待!”荆以秋歇斯底里,一想起当初那日沈劫生在比武台上的模样,她就感觉心被针扎似的疼。

黎滢脸色变得苍白,嘴唇动了动,但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她确实不想干涉她们之间的事。

宁霓裳轻叹了口气:“你们的事,哀家也了解一二,可你已经嫁给了钰儿,就不能安分守己一点?”

令人作呕。

恶心得让人想要呕吐,荆以秋强压下心中的厌恶,冷笑着回应:“太后说这话,不嫌臊得慌?你还真把你女儿当成男人了?”

宁霓裳被这番不敬的言论激怒了,冷哼一声:“你若是这样想,哀家也没办法。”

她一甩衣袖,转身离去,黎滢忙跟了上去。

荆以秋目光阴狠地看着她们的背影,心中的愤怒越积越多,她的手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直到鲜血淋漓才放松。

出了永和宫,宁霓裳和黎滢并肩而行,走得很慢,身后跟着一群宫人,低头顺从,不敢发出声音。

这时,司礼监带着一群太监宫女匆匆走过,他见到宁霓裳愣了下,不过很快反应了过来,连忙行礼:“奴才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

宁霓裳脚步停下,看向他身后的一群人:“这是?”

司礼监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回太后,这些奴才是安排进永和宫伺候贵妃娘娘的。”

宁霓裳眉梢微挑:“伺候贵妃娘娘?这阵仗比哀家宫中还大呢。”

司礼监忙赔罪:“太后恕罪,陛下对贵妃娘娘宠爱有加,奴才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宁霓裳皱起眉,这么多人,总不能一一挨个盘查。

她点点头:“既然是皇帝的意思,那哀家也不便阻拦,你就照着她的旨意办吧。”

说完,便带着继续往前走。

黎滢目光似有似无地往人群中撇了一眼,随即跟上宁霓裳的脚步。

“恭送太后。”

司礼监长吁了一口气,摆了摆手:“你们还跪着干嘛?都散了吧,该干嘛就干嘛去!”

他擡手翘起兰花指,一指正跪得笔直的太监:“小生子,你过来,爷带你去见贵妃。”

“谢李公公恩典。”那个名为小生子的太监一溜烟跑了过去。

“你啊,真是祖坟冒青烟了。要不是皇…咳咳,要不是爷的拜把子兄弟千叮咛万嘱咐,这个好差事怎么能落到你一个刚进宫的小太监的头上!”

司礼监一边嘀咕一边走,小生子忙跟上去。

守在殿外的宫女见两人走近,忙上前福了福身:“李公公今日怎来了?”

司礼监瞥了眼她:“怎的,爷就不能来?”

宫女笑嘻嘻地回道:“李公公您说笑了,您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奴婢哪敢拦您。”

“哎呦,还是你嘴甜!”司礼监乐呵呵地拍着她的肩膀,凑过去低声说,“喏,新来的小生子,让他进去伺候贵妃娘娘。”

宫女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见有些局促的太监,立刻明白了其中关键,连忙点头。

司礼监又冲着小生子使了个颜色,示意她赶紧跟着进去。

他目送着两人离开,眼神闪烁,要是出人头地了,可别忘了爷啊。

小生子被宫女领着,踏入了寝殿,一步步向内走去,内心的紧张感也随之愈发增长。

当她看见软榻上躺着的女人时,心里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不过一个月,消瘦得让人难以置信。

宫女走上前去,弯腰施了一礼:“娘娘。这是新来的小生子,特意来拜见您。”

躺在软榻上的女人没有睁开眼睛,只是用手指轻轻敲击着边缘:“带下去,别再来打扰我。”

“小生子,见过贵妃娘娘。”

一道熟悉而清脆的声音传入耳中。

荆以秋猛地睁开眼,顾不得思绪万千,连忙翻身下榻,却发现跪在地上的人并非她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心如刀割般地痛苦涌上心头,让她几乎无法承受。

“都给我滚出去!”

宫女吓得发愣,一边求饶,一边拽着小生子想离开,但小生子仍然保持着原地的姿势,宫女索性不再理会她的死活,独自逃离了这个地方。

殿门轰隆一声关上,留下一室空寂。

“怎么,我的话你听不懂?还跪着,等死吗?”

“以秋,是我。”

沈劫生将人,皮面具取下,露出原本的面容,漆黑的双眸中满是歉疚,她低着头,缓缓起身,一步步走近。

荆以秋呆坐在软塌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滴滴地掉落。

她颤抖着手,想抚上她的脸颊,可最终还是放弃。

沈劫生见此,心如刀绞。

“你怎么进宫了…不是刚娶了齐宛…”

“唔...”

荆以秋话未说完,沈劫生便俯身复上了那抹苍白的唇瓣,将所有的话堵在喉咙里。

这一次,她没有再控制自己的情绪,她恨不得现在就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

她微眯双眼,眼底浮现一抹复杂的情绪,轻声唤着:“以秋…”

“嗯…”荆以秋应了一声,双手下意识搂着她的脖颈,回吻。

良久,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荆以秋的耳根微微泛红,她擡起头,看见眼前的人,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人会是沈劫生。

沈劫生伸手抚上女人的脸庞,一寸寸摩挲,最后,停在她的唇角处,温柔地说:“我已经托人传信到江南,相信过不了多久,我爹跟兄长就会前往鄯善,我知道你留在宫里是为了我。”

她顿了顿,声音有些哽咽:“我娶齐宛不过是权宜之计,你信我吗?”

荆以秋的睫毛颤了颤,她垂下眼帘,掩饰住眼底的失望:“你不必解释什么,我都知道。我也知道你的苦...我只想知道,你会不会怪我,怪我当年任由你被那西域人带走。”

“你知道,我不会。若是我怨恨你,我就不会回来找你。”沈劫生双手止不住颤抖,紧握着女人的肩膀,红了眼眶,“因为你是我的妻,我也是你的妻。”

这番真挚的情感,让人几乎无法拒绝。

“对不起…”

荆以秋低声道歉,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她咬着唇,不让泪水掉落,但无法抑制内心的悲伤。

沈劫生心中苦涩,将她怀入拥中:“你从未对不起我。”

声音轻柔,每一个字敲击在荆以秋的心头,一下又一下。

她倚靠在沈劫生的怀中:“我好怕这一切只是虚幻的。”

沈劫生双臂收得更紧:“相信我。”

许久之后,荆以秋终于平静下来,她推了推沈劫生,声音闷闷的:“我都快喘不过气了。”

沈劫生松了松力气,却不肯离开,就怕自己一旦松开,怀里的女人又逃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