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在大漠的北缘,可见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流水潺潺,蜿蜒西去。
在小河两岸,随处可见沈树杨树挺拔苍翠,盘根错节,状若盘龙。
一顶顶的圆顶帐篷,在风中轻轻地摇摆着,帐篷前的空地上,人们穿梭其间,欢笑声此起彼伏。
“都护,有您的信。”
帐篷外传来一声禀报,帐帘被掀了起来,一名身材瘦高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他长得很清秀,只是脸色略显疲惫。
案桌后的人,正擡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听闻有消息,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朝那名男子挥了挥手:“拿过来。”
男子躬身将一封信双手捧上。
他擡眸看了一眼案桌后的人,恭敬说道:“都护,烈酒伤身。少喝些吧。”
案桌后的人,正是沈劫生,她接过信打开,仔细阅读着,眉毛越蹙越紧。
最终,将信纸揉成一团,扔在了地上。
没戴面具的她,一道刀疤从额头斜着向右侧蔓延,看起来十分的骇人,若是再往下一分,这右眼必定瞎了。
沈劫生对着旁边的位置招呼道:“杜觉,陪我喝酒。”
杜觉点点头,在她身旁落座。
两人举起酒杯,各自仰首,一饮而尽。
沈劫生的酒量本来就不算好,今日有些反常,她一直喝着酒,杜觉也只能静观其变,并不多问,只是默默陪着。
她看向窗外,目光遥远,似乎想要看透黄色的沙砾,看向更远的地方,那里才有她要寻的人。
“我该如何…”她说着,摸了摸额上的疤。
杜觉见沈劫生神色恍惚,唤了一声:“都护?”
他沉吟片刻:“都护放宽心,不管您变成什么模样,您在大漠的威望,是不会改变的。”
收复疆土,何其困难,每当想到此,杜觉都忍不住叹气。
沈劫生回过神来,对杜觉笑了笑,当初一时的心慈手软,换来的是被一个几岁的孩子破了相,但事实已经如此残酷了,她再怎么不甘心,也得接受,因为还得活着。
她深吸口气:“你先下去吧,我休息一会儿。”
杜觉站了起来,抱拳应诺一声,便离开了帐篷。
目送着他离去,沈劫生用指尖轻轻抚摩着案桌上的面具,这面具全脸式样,黑色为底,红色为纹,略掺金色,诡异的从面具边缘慢慢蔓延,流光一闪,好像几条赤金曼陀罗蛇俯首称臣。
她低声自语:“真想毁了它。”
然而,她很快将心中的冲动压制了下去,重新戴上面具,眺望着帐篷外的黄沙,目光逐渐坚定起来。
夜幕降临,篝火在帐篷前升腾起来,燃烧的火光染红了半边天空。
一群男男女女围坐在篝火旁,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一名身穿圆领袍衫的少妇端着一碗热汤缓缓走过来。
杜觉立马笑嘻嘻地站起身,伸出手去接她手中的碗。
“少来!这是给都护的!”少妇嗔怪了一句,却仍旧将那碗热汤递了过去,杜觉接过后,嘿嘿傻笑着,眼睛盯着少妇饱满的胸前,满眼馋相。
少妇媚眼横了杜觉一眼,轻哼一声,扭头就走。
杜觉看到她走开,连忙将那碗热汤送到鼻前,深吸一口气,顿感暖意袭遍全身。
他将热汤凑到唇边,小抿了一口,一股浓郁的肉香弥散开来,令他食欲更加强盛。
沈劫生目睹了这一切,摇了摇头:“瞧瞧你这没出息的模样,真是…”
杜觉咧开嘴笑:“都护,人,妻的滋味可美了~”
沈劫生瞥了他一眼:“你别被她丈夫抓到了,我可不救你。”
杜觉见此,急忙讨好般地凑了过去,谄媚地笑着:“我怎么敢呢?我可是清清白白的童男子!”
他虽然平时看起来老实,但却是个十足的色鬼,尤其喜爱人,妻。仗着长的清秀,又是沈劫生身边的红人,没少祸害女人。
沈劫生没好气地说:“是,你是个清清白白的人。对了,收拾好行李,挑些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带上些牛羊,明日要动身进京。”
杜觉露出苦瓜脸,一副舍不得的模样:“啊…这些牛羊咱们好不容易养这么大,我都还没尝过鲜呢…”
不过他可不是什么清贫牧民,哪怕是在这大漠中,吃喝也是奢侈的主。
“别装了!”沈劫生一把拍开他伸过来的爪子,“快点干活去。”
她穿着粗布衣服,看起来普通的很。但她是精于武艺之辈,所以就算身上穿的衣服朴素,也掩盖不了她身上的杀伐之气。
不敢惹,杜觉撇了撇嘴,悻悻地起身。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沈劫生就叫醒了睡梦中的杜觉。
“都护,这才刚刚天亮呢......”杜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沈劫生呵斥了一声:“废话那么多,就等你了!”
杜觉不敢再言语,赶紧起床,他简单洗漱了一番,便开始整理行囊。
准备妥当后,他背着个大包袱,走到沈劫生跟前,小声询问:“都护,我收拾好了。现在就出发吗?”
沈劫生点了点头,率先迈步,走出了帐篷。
帐篷外候着的队伍已经整齐列阵完毕,见到沈劫生后,纷纷行礼问好。
沈劫生一挥手,让大伙儿停止吵闹。
她扫视一圈,问道:“都准备好了?”
一壮汉高声喊道:“都护放心,已经准备就绪了!”
众人齐声应和。
沈劫生走至一匹黑马旁边,翻身跨上马背:“行了,出发吧。”
一声令下,队伍浩浩荡荡,踏上了征程。
行至几日后,队伍经过一处峡谷,峡谷的山体由红褐色风蚀岩石构成,地势隐蔽,大峡谷两侧各有一道石墙,相传为古战场遗迹。
从峡底望天,犹如一条细小曲折的裂缝,峡谷中部的半空石崖上有一巨石兀出,型似龙头,又似驼头,被尊称为神石。
杜觉勒住缰绳,忽然停了下来。
沈劫生注意到了他的情况,问道:“怎么了?”
“都护,我胸口闷。”杜觉捂着胸口,一张脸都白了。
沈劫生看了一眼周围,众人都疲惫不堪,她只好吩咐:“大家先在附近休息片刻,等晚些再动身。”
杜觉听罢,点头应道:“是。”
沈劫生翻身下马,将杜觉扶到一棵枯树下休息,找了个背风的地方,拿起水壶给他倒了杯水,让他润润喉咙。
咕咚咚灌了几口水后,杜觉舔了舔干裂嘴唇,直勾勾的盯着面具下那双眸子,咽了咽唾沫,小声道:“都护,能否取
他的表情,像极了饿了两天两夜的狼。
沈劫生微蹙眉:“做什么?”
“小的想瞻仰一下都护的英姿。”杜觉说着,脸上浮现了花痴般的表情,双手合十,一脸憧憬。
“杜觉,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沈劫生的语气里隐隐有了怒气。
杜觉脸上的花痴表情瞬间消失,变得委屈起来,他低垂着脑袋,呐呐地说道:“都护,您知道的,小的对您是忠心耿耿的。”
他对生得好看的人实在没什么抵抗力,虽说沈劫生破了相,但丝毫不影响他欣赏那俊俏的脸庞。
沈劫生道:“再有下次,我饶不了你。”
杜觉吓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吱声。
沈劫生又警告了他两句,这才转身去一旁休息。
之前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还是选择扮男装,现在又担心杜觉这个人渣,万一看出了什么,到时候想离开都难。
而杜觉则一直偷偷打量着她,越看越入神,不止长的美,这身段也是无可挑剔,那腰能是男人能有的吗,简直比女人还要纤细。
恨不得扑上去,狠狠蹂,躏一番。
这种念头刚从脑海中冒出,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赶紧甩掉这个可怕的想法。
还想多活几年。
沈劫生忽然回过头,冷冷地瞪着。
杜觉立即收回目光,尴尬地笑了笑,低着头不敢与她对视。
一行人屁股都还没坐热,天地间突然起了阵风,接着风开始肆虐,天空变得黄褐色。
呼啸的风声越来越大,呼吸中充斥着尘埃的气息,温度急剧下降。
队伍里的骆驼、牛、羊、马开始焦躁不安,四蹄乱蹬,不断挣扎。
这是沙尘暴要来的前兆啊。
杜觉暗叫一声糟糕,赶紧提醒:“都护,咱们快走吧!”
他脸色苍白,双腿微微发抖,显然被吓得不轻。
沈劫生皱起了眉,厉声喊道:“来不及了!大伙儿遮住口鼻,牵着骆驼进峡谷!”
队伍迅速开动起来,在风中狂奔,一路朝峡谷内部逃窜而去。
杜觉的脸涨得通红,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风刮得越来越猛烈。
他死死咬着牙关,硬撑着,他已经感觉到自己身体快要站不稳了。
就在这时,沈劫生一个箭步冲上前来,一把扯过他的手腕,将人扛上肩头,脚尖用力,轻盈地跃入了风沙之中。
杜觉只觉耳朵一凉,一缕头发飘起,随后整个人就腾云驾雾般飞驰了起来。
心跳加快了几分,呼吸也变得紊乱起来,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紧紧拽着沈劫生的衣襟。
沈劫生将杜觉送到目的地,又转身去救其他人,一趟又一趟,不停歇地救援。
一阵阵黄沙被风吹起,像一堵墙般向前滚去,遮天蔽日。
沈劫生的身形也越来越慢,最终停留在峡谷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