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一日之后，使臣受召，踏入御书房。
齐钰端坐于龙椅上，她只是坐在那，并未开口，竟也让人感受到一丝比秋日月光还冷的凉意。
众臣环绕其周，俯首静立，连呼吸也似乎变得沉寂无声。
这名使臣年约三十五岁，身材魁梧，满身戾气，这不是赛普，还能是谁。
他走近一步，恭敬地拱手行礼：“赛普拜见皇帝陛下。”
齐钰擡手示意：“平身吧。”
赛普恭敬地应了一声“谢陛下”，转身落座，随即，感受到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锐利目光。
他内心一颤，下意识地提起了精神。
“使臣此番来京，所为何事？”齐钰语速缓慢，却带着莫名的压迫力。
赛普喉咙动了动，恭谨地回答：“是受世子之命，前来求和。”
求和二字一出口，御书房里议论纷纷。
虽然齐钰本身对于夺取西域地区的控制权并不是很感兴趣，但由于西域各族常年侵略，对其边境安全造成了巨大威胁，她由此不得不重视起和西域之间的关系。
齐钰擡起双眸，看向下首坐着的赛普：“不止是求和这么简单吧？”
赛普思虑良久，低下头道：“我国疆土辽阔，疆土之广，远超各国。虽然富庶，却因为常年战乱，导致国力衰落，百废待兴。如今单于病危，各国首领虎视眈眈，要是能得皇帝陛下的帮助，我国便可与诸国分庭抗礼。”
此言一出，满室寂静，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得清楚。
齐钰嘴角勾勒出似笑非笑的弧度：“朕为何要帮胡人？”
赛普心里咯噔一下，不过他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老油条，当机立断道：“只要陛下答应，每年进贡五千匹布匹，五百匹骏马，一千匹牛羊，三千担粮食。另外，也可以在我国进行贸易。”
一席话掷地有声。
齐钰眸色微沉：“你们倒是很有诚意。”
赛普连连颔首：“那是自然。”
“那你说说，朕该怎样答应你？”
“陛下只需答应，愿意与我国结盟。共同抗敌。”
齐钰轻笑一声：“爱卿们，如何看待？”
众臣皆是面露诧异，谁也没想到赛普居然会提出这种条件。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没人敢开口。
赛普急了，站起身大喊：“我相信皇帝陛下宽宏大量，只要答应与我国结盟，赛普能保证我国子民绝不会侵略贵国边境！”
齐钰挑眉：“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朕还能拒绝吗？”
赛普松了一口气，看来十拿九稳了。
他正准备恭维几句，“陛下真是...”
齐钰突然打断：“不过，朕还需要考虑几日，你先退下吧。”
赛普愣在原地，他没想到事情会发生转变。
齐钰继续说：“至于你刚才所讨论的那些东西，朕不感兴趣。所谓的结盟，朕也只是说考虑考虑，至于具体怎么做，还得看朕心情。”
话落，众臣皆是一片哗然。
这是将使臣当猴耍呢。
赛普咬紧牙关，他狠狠瞪着齐钰，双目欲裂，若不是碍于场合和形势，肯定早已爆发。
齐钰不为所动，一脸淡漠，看不出心思。
良久，赛普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怒火，拱手道：“告辞。”
他一走，御书房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齐钰端起龙案上的茶盏小抿了一口，仿佛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众臣纷纷低头敛眸。
谁都不敢吱声，生怕惹恼龙颜。
齐钰扫视了一圈，沉吟半晌：“诸位爱卿，你们觉得朕的决定如何？”
众臣互相对视，皆是不知所措。
这时，段天成上前一步，率先开口：“臣认为结盟，未尝不可，互利互惠。但前提是，必须互相支持。否则，一旦开战，两败俱伤的局面必然发生。”
其他人见状，连忙附和：“臣附议！”
齐钰唇畔勾勒出若有似无的浅笑，段天成，还真是老狐貍呢。
她站起身，拂袖离去。
众臣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一个个大气不敢喘，心中暗叫倒霉。
赛普从御书房离开，愤怒不已。
他快马加鞭赶回驿馆后，将事情原委一字不差地告诉了牧玥。
牧玥一拍桌案，咬牙切齿：“居然不肯和我们结盟？这个狗皇帝居然敢瞧不起我们！”
赛普道：“主人息怒，这件事必须得尽快想办法。否则，若是等到其他几国派使臣上门…”
话还没说完，就被牧玥狠狠瞪了一眼：“用你说？”
如今淳于连孤立无援，连乌孙王都光明正大的打着报仇的旗号侵占领土，其余小国哪个不想趁机瓜分了鄯善。
虽说有沈劫生在城中负隅顽抗，但如果再拖下去的话，恐怕迟早沦为别人手中的鱼肉。
“你给我盯紧那个狗皇帝，一有动静立刻告知我。”
赛普应了一声，轻轻地关上房门，悄然离开。
然而，刚踏出驿馆大门。
就发现站岗的护卫不翼而飞，大街上原本熙熙攘攘的行人，如今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眉头微皱，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一道女声划破寂静：“果然是你，那个该死的女人在哪里？”
赛普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红裙的女人站在不远处，她身姿高挑，纤细的身躯如同婀娜的柳枝，长发随风舞动。
然而，她眉宇间透露出的煞气让人不寒而栗，手中的匕首闪烁着银光。
女人缓步走近，她的面容逐渐显现在赛普眼前，令他惊恐不已：“居然是你！”
真是不是冤家不碰头。
“难为你还记得我，现在我问你三个问题，一个回答不上来，我就…”荆以秋举起手中的匕首，在赛普眼前晃了晃，“割掉你的舌头哦。”
这把匕首通身透着杀气，柄上刻着镂空的繁文，双刃缝合，隐隐泛出银光，看起来十分锋利。
赛普额头冷汗直冒，脸上挤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一定照实说。”
荆以秋一针见血：“第一，我夫君。还活着吗？”
赛普心跳漏了半拍，不过还是硬着头皮回答，“还，还活着。”
“第二，那个臭女人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赛普脸色顿时惨白：“这，这个......”
荆以秋冷哼一声，匕首往前送了送：“你最好不要骗我。”
赛普咬牙道：“关于主人的事，怒我不能透露！”
荆以秋唇角微扬，匕首又往前移动两寸，在对方的脖颈间轻轻滑动。
赛普只觉一阵冰凉，吓得双腿发软，差点跪在了地上。
“真是一条忠心耿耿的狗。”荆以秋讥讽一句，冷声道，“既然如此，我便亲自去问那个女人。”
队伍浩浩荡荡进入京城，自然也引起了荆以秋的注意。起先，看到这些西域奴她还有些不明所以。
直到看到牧玥下了轿，这才明白，一切没这么简单。
她本想直接杀进驿馆，但顾忌牧玥会妖法，所以没贸然行动，只是暗中监视。
赛普一声疾喝：“不可！”
他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实力如何，但从她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护卫全部干掉就足以证明，她的实力远在自己之上。
荆以秋冷笑一声：“有何不可？”
赛普脸涨得通红：“你这样做，会害死都护，你的夫君。”
荆以秋眉梢微扬，目光渐深：“你这是在威胁我？”
赛普叹了口气，他知道瞒不过去，只好把知道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交代。
荆以秋越听眉头皱的越紧，越听心中越怒，恨不得直接冲入驿馆将牧玥千刀万剐。
直到听到沈劫生被乌孙人围攻险些丧命，她握着匕首的手微微颤抖，一双桃花眼中泛着泪光，强忍着没有流下来。
赛普看到女人的反应，心中升起一抹愧疚。他不禁暗恨自己多管闲事。
“我该说的都说了，如今都护被困在鄯善，你杀了我也没用。”
荆以秋深呼吸了几次，终于平复下心中翻腾的情绪：“皇帝不同意结盟？”
赛普道：“是。我们已经做了最大努力，皇帝的脾气实在难以揣摩。”
“我先放过你，要是骗我。我定让你死无全尸。”
荆以秋说罢，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赛普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最终叹息一声。
都是痴情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