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马车缓缓停稳在都护府门前。
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空气中充斥着浓烈的血腥气息。
这些死去的人，都是最出色的奴隶，个个身强体壮，然而他们都无力反抗，全都倒在血泊之中。
府内更是硝烟弥漫，到处都是熊熊燃烧的火焰。
随行的护卫赶在前头，将挡路的尸体全部搬走，清理出一条血路。
都护府，数百名奴隶，均无幸免。
淳于连微微眯起眼睛，望向不远处那被火光笼罩的宅院。
他感慨：“你的心，真狠啊...”
牧玥淡然道：“你不也是吗？”
她并非善类，手段和心狠，都源自于自幼便在血海中浸泡。
两人一同入了府。
腥味，愈来愈浓，淳于连的脚步微顿，皱了皱眉头，却没有多言，径自走向前厅。
还没有踏入，便看到满屋狼藉，尸首遍布，地上流淌着殷红的血液，汇集成了一滩鲜血河。
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充斥在整鼻尖，淳于连的脸色陡然变得难看。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滚的呕吐感，擡脚走进前厅。
一眼望去，跪在厅中央的男人双手撑在地上，脑袋摇摇欲坠，仔细一看，脖子竟然已经被拧断了，血液从他的喉咙里溢出来，染湿了他身上那一袭白袍。
而憬瘫坐在前方桌案后，她满身浴血，双目猩红，浑身上下散发着阴冷的气息，仿佛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一般。
淳于连踩着尸体，径直走向桌案后的憬：“都护怎么连一个活口都不留？”
“我要杀人，不会留活口。”
淳于连轻笑着说：“看来本世子猜对了。都护果然是杀伐果断之辈。”
他说话时语调轻快，听不出半点责备之意，可是话语间，却夹杂着几分讥讽。
牧玥擡眸，看向淳于连，视线中带着一丝警告。淳于连耸了耸肩膀，无奈地摊手，示意自己很无辜。
“你受伤了，跟我回教。”牧玥说完，便转过身子，想要朝着外边走去。
“站住！”憬猛然喝止。
牧玥闻言，止住了脚步，回身。
憬缓慢地从椅子上起身，走到牧玥面前，她一身的刀伤，伤口皮肉外翻，血水沿着衣摆滴落，在地面形成了一滩血迹，而她却恍若未觉。
她面无表情地凝视着牧玥，声音低沉，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样：“你，最好给我一个交代。”
淳于连见状，忍不住皱起眉头，他走上前去，拉着憬的胳膊将她扯离牧玥的身边，低声训诫道：“杀昏了头？这是你的主人。”
憬嗤笑一声：“主人？”
牧玥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眼底闪烁着怒火：“你的态度何解？”
憬不答话，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牧玥。
牧玥冷哼一声，别过头，不再与她对视。
淳于连皱起眉头，没想到这憬性格如此刚烈，但是这般对待牧玥，显然是不合适的，但是现在她帮了自己，这等恩德，不是简单几句感谢就能还掉的。
他斟酌片刻：“你先回拜火教，把伤养好，至于今晚发生的事，本世子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憬抿唇，她忽然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随即说道：“好。”
说罢，她转身大步离开，头也不回。
淳于连望着离去的背影，心中微凛。
她为什么会听自己的吩咐，按照她刚才的态度来说，应该会拒绝才是，可是她竟然答应的这么痛快？
淳于连思索良久，终究是没有想明白其中缘由，他收回目光，看向四周，是一具具死状凄惨的尸首。
心情愈加郁闷。
高悬在天际的圆月，月光如银盘，洒落在水面上，映衬出一层朦胧的白纱。
月下的通天瀑布，水声阵阵。
失血过多，导致憬的神情渐渐变得恍惚，脚步虚浮，跌跌撞撞地走到瀑布下方，刚想施展轻功。
双腿一软，栽倒在水中。
水花溅起。
瀑布下游那些游鱼不知是因为饥渴，还是受惊吓，纷纷跃出水面，溅起一串串晶莹剔透的水珠儿，水波涟漪。
尽管是夏季，水却冰凉刺骨，让憬的意识逐渐清醒，她紧咬着牙关，努力往上游。
然而，她的体力早已耗尽到极限，她的身体仿佛被千钧重负压垮。
意识也变得愈发涣散，她感觉到眼皮越来越沉重，随时都有可能沉沉地入睡。
突然，她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呼唤，那声音熟悉而遥远。
“劫生…”
就在此时，忽然有一双纤细的手臂伸了过来，将她从水中捞了起来，带入怀中。
岸上，牧清望着怀中昏迷的憬，眉头紧锁，轻轻叹息一声，用手指轻抚去她眼角的泪水，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朝着瀑布中心而去。
憬的身上被雪白的纱布紧紧包裹，一层又一层，脖颈、胸口、腹部等处被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在纱布下，她的肌肤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宛如一触即碎。
牧清用的药。
可不是寻常人能够扛过的。
憬昏迷了几天，才幽幽地转醒，她睁开眼睛，便看到牧清端着药婉站在寒冰床旁，眼底闪动着关切。
她张嘴，嗓子干涩沙哑，一开口便咳嗽了两声。
“你醒了，那就自己喝药。”牧清见状，将药碗递到憬的唇边。
憬稍感疑惑，但还是接过了药碗，一饮而尽，药味苦涩得令人心生反感，不禁有些想要吐出来。
“咳咳...咳咳...”憬一阵猛咳，呛得脸颊通红，她看向牧清，嘶哑道，“你为何救我？”
牧清淡淡道：“就算是路边的小狗，我也会救。”
憬愣怔，眼中流淌过一丝复杂的神情，但很快，便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牧清将空碗放置一旁，然后拿起帕子替憬擦拭着额头上冒出的汗珠：“我该叫你憬，还是？”
她没想到，这么快，她就记起了一切。
憬脸上被血渍沾染的痕迹，如今已经洗净。
虽然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是额头上的黑色火焰图腾已经完全消散。
沈劫生不语。
牧清继续说道：“你不必觉得不好意思，因为我们彼此，都是同类。”
沈劫生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问出了口：“牧玥到底是你什么人。”
牧清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
沈劫生一直盯着牧清，似乎是在辨别她话里的真假。
良久之后，她才开口：“你救我，就不怕我杀了她？”
“可你没杀。”牧清回答的很肯定，她停顿了一下，又问道，“你姓甚名谁？”
沈劫生垂下眸，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我叫沈劫生。”
听到这名字，牧清微微一怔。倒是符合她这些年所经历过的苦难。
她沉默半晌，道：“沈劫生，不管你下一步想做什么，你已经入了局。乌孙王不会放过你，城里马上就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沈劫生的眉宇微皱，神情间透露出些许不安，对于这些纷争与算计，她总是感到无所适从，尤其是乌孙王和牧玥，都是她的敌人，这样的抉择让她感到有些困顿。
“我现在只想回京城。至于你们这些破事，不关我事。”
沈劫生丢下这番话，试图挣扎着起身离开，然而，虚弱使她再次跌倒在床上。
牧清瞥了一眼：“你的伤势还未痊愈，恐怕难以脱身。”
这番话仿佛激怒了沈劫生，她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妹妹，我又怎会陷入如此境地！”
牧清轻声说：“这就翻脸不认人了？你还欠我一条命。”
沈劫生脸色愈发难堪。
她是她的恩人没错，可要不是牧玥，她也不会有这样的下场。
见她沉默不语，牧清又说：“只需要一年。”
一年，足以改变局势。
沈劫生擡眸，随即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一年，足够她做很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