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火 作品

第 34 章

第 34 章

“正邪终究两立…”

许长生闭上眼睛,不忍再去看。

黎滢的表情瞬间凝固,望着那曾夜夜同床共枕的男人,心如刀绞,将剑往前送了几分,剑尖割破了咽喉。

鲜血流淌下来。

许长生没有动弹,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因为这是应得的报应。

本就该死。

黎滢恨极了他这模样,恨到骨子里。

她的双瞳渐渐染红,猛地举起手中的剑,接近疯魔般的吼叫着:“许长生,你真是个混蛋!”

许愿悲痛万分:“住手!”

一道白色剑影闪过。

随着许长生的头颅滚下比武台,一切都尘埃落定。

许愿的眼眶通红,像是受到重创的野兽,嘶吼着扑向黎滢,挥舞拳头就砸。

黎滢冷哼一声,手腕翻飞,一道劲风打在许愿胸口。他倒退数步,踉跄了几步,狼狈摔倒在地,鲜血从嘴角流出。

台下各门派弟子惊魂未定,一代绝顶高手竟被人斩断头颅,死不瞑目啊!

黎滢冷冷扫视着众人,目光最终落在许愿身上,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许愿,既然你这般爱他,那我成全你。”

话毕,她的身形骤然变幻,化作一道残影,朝着许愿飞奔而去,手臂轻扬,手中的承影剑化作一道白光,划出一条细线。

直接将许愿的心脏刺穿,鲜血喷溅而出。

许愿死死握着插在胸口的利剑,眼眸圆睁,满眼难以置信:“你,你为何...要杀我。”

黎滢冷笑着,神色逼戾,目光中尽是凛然和凶狠,她居高临下看着他,不屑的仿佛此刻脚下不过踩了一只招惹自己的蝼蚁:“斩草,当然要除根。”

话落,她擡起脚狠狠踹在他小腹。

许愿惨叫一声,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倒飞而出,他捂着鲜血淋漓的胸口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与她搏斗。

可惜无济于事,眼神渐渐涣散,最后他的脑袋歪了一侧,气息消散,永远离世。

黎滢的脸上没有任何感情波澜,仿佛这一切皆与她无关,冷漠得让人心寒。

她转动着手中的承影剑,看向台下众人:“你们还有谁不服吗?大可上来挑战。”

台下鸦雀无声,一个个面如土灰,浑身颤抖,连许长生跟许愿都死了…

谁还敢上去挑战。

他们虽然不甘心,却也明白,一切已成定局,再争执下去,只能丢掉性命。

轰隆隆…一阵闷雷在天际炸响,紧接着,雨水哗啦啦倾盆而下,冲刷着台上的血迹,洗刷着一具具尸骨。

这场血腥的屠杀,终结于大雨之下。

齐钰嘴角微勾,合起折扇,朝身边男人说道:“回府吧。”

男人点点头,撑开油纸伞替齐钰遮住倾泻的雨帘。

......

次日,许长生、许愿的死讯在整个江湖中迅速蔓延开来。

无数人唏嘘感慨。

九华群龙无首自然归在神毒门下,众门派皆臣服。

又因沈劫生失踪下落不明,黎滢暂代盟主之位。

一时间,神毒教威震天下。

鹤鸣在林樾,山谷有遗音。

百花谷的夜里一片静谧,明月升起光辉照耀惊动了山中栖鸟,不时地高飞鸣叫在这秋天的溪涧中。

山高水远,烟雾缭绕,竹林小屋里,桌上的烛台摇曳着昏黄的灯火。

一名青衫女子正在为躺在床上的沈劫生诊治,她的容貌极美,肤白如玉,眉目如画。

只见她的眉头轻轻皱起,将插在睛明xue上的银针拔下,随后站起身,叹了口气:“五娘,恕我直言,她这些年一直在练两种强劲功法,身体早就超负荷,现在能够活下来已经实属奇迹,如果按你说的一同使出点苍跟剑诀,那她的双眼应该是被气劲反噬,想必以后…”

说罢,低头望向床上面色苍白,奄奄一息的沈劫生。

此刻她被纱布缠住双目,施针封xue才阻止鲜血继续往外渗透。

荆以秋的眼圈有些泛红,坐在床边握着沈劫生冰凉的手,低声抽泣:“秦悦,就连你都没有办法治她吗?”

秦悦与秦越两兄妹江湖人称神医,鬼医,不过秦悦的本领更胜一筹。

医术更加神秘莫测。

秦悦摇摇头:“虽然我对自己的医术很有信心,但这次确实不太妙,如今我能做的只是暂时稳住伤势,至于其它,还是等她醒来再说吧。”

她收拾好医箱,转身欲走,忽然又停了下来:“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哭鼻子,你跟她…”

荆以秋抢先说:“我是她的妻子。”

“妻子?”秦悦惊讶地瞪大眼睛,随即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对了,刚才为她把脉发现她还中了情毒,正好我这还有剩余的断肠草,我先去熬药了。不过你也别太伤心,我会尽力医治好她的。”

荆以秋感激地点点头:“多谢。”

秦悦微笑着摆摆手,她是一个很好的人,很善良,也喜静,一个人住在这百花谷中,不问世事。

秦悦走出房门之后,荆以秋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她的眼中满含歉意,伸手摸着沈劫生苍白的脸庞,喃喃道:“对不起…沈劫生你醒过来好不好…”

窗外下起了瓢泼大雨,天地之间被笼罩在阴霾之中。

荆以秋始终静默地注视着沈劫生,眼里的柔情似乎化作了实质。

房门被推开,秦悦端着熬制好的药汤,递给坐在床边发呆的女人。

荆以秋的眼眸微垂,看着药碗里黑乎乎冒着白气的药汤,眼底闪过一抹厌恶。她伸手接过药碗,凑近嘴唇,抿了一小口,另外一只手小心翼翼的将沈劫生拥入怀中,嘴渡药,慢慢喂她喝下。

动作极其轻柔,似乎害怕惊醒她。

药汤顺着喉咙滑下,沈劫生被迫发出一阵吞咽声,荆以秋的身子微颤,松了口气,抚平她额前的乱发。

在沈劫生昏迷期间,荆以秋整日殚心竭虑未敢松懈,除了偶尔打个盹儿,近乎是熬了几天几夜,精神早就疲惫到了极限。

这晚,替沈劫生擦了身子后,荆以秋缓缓阖上眼睛,趴在床边,紧握着她的右手沉沉睡去。

天亮了,雨却没停,反而愈演愈烈。

沈劫生手指轻颤,从梦中醒来,她睁开眼睛的刹那,眼前一片发黑。

又不是完全黑的,就像一团浓雾,看不见边缘,什么也看不见,又深又可怕,仿佛有一股力量在墙前,不透明的墙。

她想摸索着起身,左肩疼痛难忍,传遍四肢百骸,忍不住倒吸了冷气。

荆以秋听到动静,赶忙扶着沈劫生靠在软枕上,拿起旁边的毛巾为她擦拭额头上的汗珠,轻声道:“别起这么急。”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沈劫生哑着嗓子语气虚弱不已,但是听起来却怒火冲天:“荆以秋,谁让你救我的?”

荆以秋的动作微滞,声音中带着一丝苦涩:“你不想让我救你?”

“我不想欠你。”沈劫生自嘲一笑,带着浓浓的疲倦与悲哀,头侧向一旁,她本就消瘦,现在被这一折腾,脸颊更是凹陷下去,眼窝深陷,显得格外憔悴。

荆以秋眼眶渐渐湿润,眼中的泪珠不受控制的滚落下来。

她伸手将眼泪拭去,哽咽着说道:“我不要你还。”

床塌下一方,荆以秋双手撑着身子慢慢靠近,把脸完全埋在那带着暖意的颈窝里,那是个全身心都完全依赖甚至是依附的姿态。

沈劫生身体僵硬,不知所措,任由荆以秋抱着,不言不语。

“沈劫生,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不是故意骗你的,你娘当初救了我一条命,我…”荆以秋眼泪不停地滴落,带着哭腔,“你真的不要我了?”

沈劫生闭了闭眼,内心烦躁,可是又无计可施,直到被泪水浸透了衣襟。

她擡手,想将荆以秋从身上推下去。

却在半空中停顿,犹豫片刻,缓缓落下,轻抚她的后背。

终究是狠不下心。

荆以秋紧咬下唇,随即用力搂着沈劫生的腰身,恨不得嵌进骨肉中,这样,哪怕是死,也会与她同行。

她不知道她以后究竟会不会原谅自己,或者这辈子都可能不会,但是这种亲密的姿态,让她贪恋。

“许长生,他还活着吗…”

沈劫生的话,让荆以秋浑身一怔,她擡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那双空洞的眸子,嘴唇颤抖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不想再刺激她了,可纸终究包不住火。

但是这一刻,沈劫生知道,就算荆以秋不回答,这答案也已经很明显了。

多可笑,这么多年,不分日夜的练功,为了达成目的甚至隐姓埋名,到头来竟然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这真是天底下最好笑的事。

眼角落下两行液体,像是泪水,又像是血泪,在苍白的脸上留下两道殷红的痕迹。

“不怪你,这不怪你的…”荆以秋从未见过沈劫生这个样子,就好像万念俱灰,整个人都被抽空了,将她搂进怀中,仿佛抱住了一个失去了灵魂的躯壳,轻声安慰,说了一遍又一遍,“不怪你...”

已经说了无数遍,可还是觉得苍白无力,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

沈劫生瘦弱的身子不断的颤抖,双拳紧握,一颗心剧烈的跳动,手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嘴里不断地重复:“她怎么能…她怎么能骗了我这么多年,骗子…骗子…”

少年磨难六亲无靠,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恨,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想要杀人,铺天盖地的仇恨好似将她整个人席卷。

她好恨她的残忍,恨这万恶的世道,更恨自己的无知。

荆以秋不知道该怎么劝,也无从劝。

只能将沈劫生紧紧地抱住,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浮木。

希望用此来减少自己内心的愧疚。

许久,许久…

许久的沉默过后。

“荆以秋,这么黑怎么不点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