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人谷 作品

古代篇之谢红叶

古代篇之谢红叶

而持着匕首的九湘,在匕首插入飞奔的马脖子、血液还没来得及喷涌而出时,她的身影就出现在十米以外的位置。

伴随着一声长长的嘶鸣,马的两个前蹄高高擡起,紧接着如离弦之箭般飞了出去。然后又在九湘的视野里重重落地,鼻子里还喘着先前疾奔时留下的粗气。

死里逃生的九湘深深吸了一口气,口腔中充斥着的除过冷冽的露水味道外,还有属于这匹马血液的腥甜味。

马蹄声仍在继续,倒地之马的嘶鸣声并不能阻止同伴们的步伐。

现在的关头不容许她出神,九湘快步上前从倒地马的脖子中拔出匕首,随后把被马摔落地面、还没有回过神的人从路的边缘拖到了马倒下的位置。

山间小道本就狭窄,一人一马将路挤得满满当当。

前脚刚做完这一切,后脚那些人就追了上来,猝不及防地撞上了。

嘶鸣声,哀嚎声,倒地声,人的马的各种声音连成一片,混成一团,如同炸弹般将山林间已经沉睡过去的鸟儿都唤了出来,叽叽喳喳地在空中扑闪着翅膀。

这一切都是在电光石火间发生的,谢红叶还没有走出多少距离,九湘就重新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听着身后不断的哀嚎,谢红叶不得不将视线放在了今日突然出现的形如鬼魅的九湘身上。

二人很快就到了接应的地方,一直候在原地的几个人接过人就如之前般摸着月色穿梭在林子里。

受限于冥冥的夜色和枯藤丑石遍布的山林,上山的速度比下山时的速度慢了很多,九湘依旧需要借助自己的能力才能赶上这一行人。

到了山头,花费了半夜工夫捆来的人刚被丢在地上就连忙蜷缩在一起,不知何时起他已经醒了过来,只是没有出声。

火把照亮了他的影子,他的影子和火光一起颤抖着。

谢红叶用脚尖将他的头挑了起来,看清对方白净而颤抖着的面容时,又嫌弃地将腿收了回来。仿佛她方才挑起来的不是一个人的下巴,而是散发着恶臭味的东西。

谢红叶问:“就是你下命令让放火烧山的?”

不等对方回答,谢红叶冷哼一声:“长得白白净净,怎么肚子里全是坏水。”

“寨主,要不宰了他吧。”有人出声道:“这样的官今日敢不顾百姓的存亡放火烧山,说明他平日里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不如杀了他为民除害。”

说完,她振臂一挥:“姐妹们,你们说是不是?!”

“是!”

“宰了他!”

这高呼声犹如一股风,壮大了立于四周的火把,男人的影子也颤抖得更为剧烈。

他口中咿咿呀呀,想说的话全被口中的布条拦了回去,任凭他百般努力也没能让一个清晰的字符从缝隙中钻出来,落入到这群人的耳中,好救自己一条性命。

现在他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谢红叶擡擡手,高呼声瞬间低了下去。

她重新看向地面上无法发出半个字的人,交错的皱纹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深沉,身上长期笼罩着的血腥味使她看起来更像是以掌控人性命的阎罗,事实上她也确实掌握着此男的性命。

“你现在有两条路可以走。”

谢红叶的声音沙哑低沉:“要么顺应我这些老姐妹的想法,宰了你;要么你写一封书信,让你的手下停止放火烧山,你自己选。”

看来这些女人将他虏到这里来,无非就是为了保住这座山头、让她们有一个藏身之处,他暂且同意她们又如何?

待他逃脱这里,再报仇也不迟。

被捆得死死的男人努力忽视从四面八方传递过来的视线,忙不叠地点头,谅这些女人也不敢伤他分毫。

谢红叶比了个手势,男人的双手和嘴巴得以解放,纸笔也送到了他的面前。

所有人都看着他。

比起为了泄愤而宰了他,她们更希望收回放火烧山这一决策,这观音山是她们在世间唯一的栖身之所了。

或许是没用过这种粗糙的、甚至能看见草木纹理的纸张,或许是没见过烧过的炭也能当笔,男人用了好大的工夫才写完一封信。

谢红叶不识字,她接过来递给另一个人,确定内容无误才收了起来。

“现在可以松开我了吗?”

先前堵在他口中的布条已经吸干了口腔中的所有水分,使得他现在的声音嘶哑又难听,一直旁观的九湘眉头微不可闻地皱了一下。

松开?

谢红叶笑了。

她看向自己的姐妹们,语气随意,“你们不是想宰了他吗?去吧。”仿佛被绑上山的不是朝廷派来的荡寇中侍郎,而是农户后院里的一头羊。

“你说什么?”

男人挣扎着从地面上想要站起来,原先的沉稳被慌乱尽数代替,嘶哑的声音异常尖锐,听得人鼓膜开始颤动:“你不是说我写了这封信,就放过我吗?”

何时说过?谢红叶可不记得,她只说有两条路可走,可没说能走的这两条路都是平平坦坦的。

再者,就算说过又如何?

原先高呼着“宰了他”的观音山众人也愣在原地,面面厮觑,寨主这是要做什么?她们以往也不是没有杀过人,可是这个人……

若是宰了他,他们放火烧山,她们该怎么办?

男人见谢红叶与大部分人都产生了分歧,趁机挑拨道:“你们若是敢杀了我,火一定会烧起来,到时候你们都会给我陪葬!”

“这个疯婆娘不在乎你们的性命,难道你们也不在乎你们的性命吗?”

“谁准你在这里胡言乱语?”

话落之时,一个脚直直冲向他的头面,紧接着只听闷重的一声响,后者捂着头摔倒在地。动手之人冷哼一声,就算她们不赞同的谢红叶的处置,那也不会任由旁人挑拨离间,这都是他应得的。

随后动手之人才劝谢红叶道:“寨主,他的死生无关紧要,可我们的寨子不能因他而毁。为逞一时之快而祸患无穷,此举不妥。”

九湘看向动手之人。

她五官坚毅,眼如寒星,嘴唇紧抿,一副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样子。虽着粗布乱服,蓬头垢面,也难掩一身之凛然浩荡之气。

好像最先叫嚣着要杀了这个人的,就是她。

动手之人看起来很高,但摆脱伪装、挺直肩背的谢红叶也不瘦小,她看起来虽然比苻成矮上半头,也比山顶的大部分人都要高。

影子才不管谁高谁矮,谁距离火光近它就让谁变得高大。

谢红叶距离火光较近,生成的影子要比苻成的影子高大得多,这高大影子发出的声音也比谢红叶本人的声音更冷漠和不容拒绝:

“苻成。我说,宰了他。”

二人视线在空气中交接,谢红叶毫不退让,苻成一脸不解。

如果这个人死去,那她们拿什么来要挟山脚的人,令他们不再放火烧山?朝廷的走狗若是长时间见不到人,定会心生怀疑。

苻成不赞成道:“寨主!此事我们应该跟平日一样,好好商量商量。”

火光将谢红叶的上半张脸隐藏在暗处,苻成只能看见她一张一合的嘴,这张嘴令苻成感到了淡淡的陌生感。

没成想等谢红叶侧过身,将那双眼睛暴露在苻成的视线中时,她感受到了一股比之前还要浓郁的陌生感,仿佛面前站着的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谢红叶。

好像什么东西无声息地发生了变化。

“苻成,你要违背我的命令?”

苻成还没想明白这其中的关节,一直置身事外的九湘却看得清清楚楚。

谢红叶当然有杀这个男人的理由,但在场之人中,除过她以外,恐怕还没有发现谢红叶的心思。所以苻成不明白谢红叶为什么非要杀这个人,明明杀了这个人之后,会给她们带来很多麻烦。如果非要杀,为何不能跟平日一样,大家在一起好好商议商议呢?

谢红叶才不会解释,她正在试探这些人对她命令的服从性。

她计划中要做的事,最需要的是服从。

苻成是除过谢红叶以外,在观音山上最有威望的人,从方才所有人都应和她的高呼就能看出一二。

只要苻成选择服从她的命令,那其余人只会更服从谢红叶的命令。

这样的谢红叶也是其余人没有见过的。

昔日的谢红叶,虽不近人情,但她们清楚谢红叶不会害她们,因而也不会害怕她。今日的谢红叶,虽还是那张亲近的脸,但令她们感到害怕。

这害怕也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眼看着最有山中最有威望的两个人互不相让,有人为了缓解这一个僵局道:“寨主,我来杀吧!”

说着,就抽出了一把刀来。

谢红叶信手夺过刀,丢到了苻成的身前,语气中不容拒绝的意味比方才更加明显:“你来。”

苻成看着插进土里,距自己不过一臂之遥的刀,犹如大梦惊醒般退后两步。她看向谢红叶,哑着声音道:“遵寨主令。”

“不过,我不需要刀。”

与谢红叶的不好惹不同,苻成能获得稍逊于谢红叶的威望,依靠的是一身奇大无比的力量。

只见苻成准备将手伸男人的脖子上时,谢红叶的声音又响起了,“等等。”

众人本以为事情会发生转变,谁知谢红叶的下一句话却是:“趁人还活着,赶紧把他的衣服扒下来。这么好的一身衣服,让他穿着去见阎王太糟蹋了。”

九湘的视线扫过众人,只见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谢红叶和苻成,每个人的衣服都破破烂烂,多多少少都有缝过的补丁,少则一个,多则密密麻麻。

真的太穷了。

否则以往在下山打劫的时候,不会连老鼠洞里的粮食都要挖出来,连一根老鼠尾巴都不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