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篇之王清莞
一个外姓女人想当他们君家的族长?
疯了吗?
这是当时在场的所有人心中浮现的想法,就连九湘也有点吃惊,王清莞的这个想法并没有跟她提前商议过。
王清莞看起来比正常的中年妇人看起来多了几分孱弱,这是她身体长期亏损,短短时间内无法恢复过来的原因。
她看起来仿佛擡手之间就可以打倒。
但——
不管当天在场所有人的心中是怎么想的,都无法阻止王清莞成为君家族长这一最终结果。
他们当然不会因为王清莞两句威胁的话和当面死了两个人就同意,可当白绫变成的长蛇将身子系在每一个男孩子的脖颈上时——这时他们异常后悔为什么带着孩子出来——他们只能万分屈辱着点了头。
王清莞已经嫁入他们君家,左右都是他们君家的人,认她做族长又如何?她百年后君家还是君家。
若是不认……这些孩子都亡了之后,他们君家便会彻底消失在这世间。
没人敢用子孙的命来招惹王清莞。
街头巷尾关于王清莞的传闻自长公主五十大寿那日起就没有减退过。
在得知王清莞导致丈夫和孩子接连死去之时,他们在“王清莞是比苏施二人还要毒的毒妇”和“就算丈夫孩子对不起她,她也不能这样”的声音中,摇着头咂着嘴十分肯定道:
君家是不会放过这个媳妇的。
君家却是没打算放过王清莞,但事实的发展也出乎他们的意料。
王清莞不仅没有死,还被推上了族长之位,很多人在得知这个消息时一脸不可置信,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君家人怕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有些自认聪明的倒是从里面咂出了个味儿来,尽管他们咂到的是酸味,事实上呛人的辛味,两者之间天差地别。
君家此举,甚妙。
因为君家的龌龊事儿,男帝已经弃了他们,城中的名门望族也不屑和君家人来往。可君家人不甘被弃,他们选择暂时放下仇恨,不计前嫌地推选王清莞成为族长。
王清莞是谁?
是间接杀了君家顶梁柱的人,是被君家人关在府中利用她才华长达二十多年、受尽了他们委屈的人。
他们偏偏推选为此人新族长,这一举措,等于直接向世人证明了君家门风的不凡之处。
门风如此,东山再起不过时间问题。
君家的不少人也都想到了这一点,这段日子下来心中对王清莞的抵触减退了不少。只要他们君家能东山再起,让女人当族长怎么了?左右是他们君家的人。
但这不代表他们完全顺从于王清莞,也不代表他们彻底将死在王清莞手上的几条人命一笔划掉。
有些仇,时候未到。
九湘将自己在外的听闻如数告诉王清莞,最后总结道:“这几天君家的人不像前段时间一样四处添乱,恐怕也是这么想的。”
天色大暗,王清莞一边听着,一边用火折子点燃桌子上摆放着的烛台。
当了族长之后也遇见了不少挑事儿的,但这都在九湘的帮助下暗中解决了,现在剩下的人都还算老实,所以此刻王清莞才能安静地坐在这里处理一些杂务。
听九湘说完后,她头也没擡:“痴人说梦。”
她王清莞当初也想着依靠别人,结果是坠入了一个更大更深的火坑。如今他们想要依靠她?
在灯火的跳跃下,王清莞的眉眼有少部分浸在浅浅的阴影里,看着比白日里要凉薄三分。
半晌后,王清莞突然问道:“辞柔怎么样了?”
九湘在听见这句话后,扬起来的眉毛瞬间耷拉下来。
她擡眼将视线放到窗外,天色冥冥,长廊下的烛火正被侍人们挨个儿点亮。有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如小孩般在地面上写着什么,嘴里不停念叨着,仿佛正在寻找自己在多年前丢失了的某样东西。
九湘收回视线,无声地摇了摇头。
这几日来了很多大夫都束手无策,在君辞柔发病之初,就没有人能够医治。如今已过去二十余年,病入膏肓,再无治疗的可能。
九湘对于生老病死也和这些大夫一样,想不出任何办法。
正在找东西的君辞柔猛地一个擡头,从窗户中看见了王清莞,眼中带着光芒,与逃难那个夜间看到的双眼一模一样。
在这个瞬间,九湘以为君辞柔恢复了正常的时候。
事实证明,这只是九湘的错觉。
只见君辞柔丢下手中的泥土,站起身,悄悄地爬过来,静静地趴在窗户下,随后偷偷地探出头,窃窃地用视线打量着王清莞。
在王清莞看过来时,忙闭上眼睛。以为这样一来,王清莞的眼睛就跟她的眼睛一样,看不着对方。
这一幕如果发生在小孩子身上,是足以让人开怀大笑的场景。
可它偏偏发生在早已不是幼童年岁的君辞柔身上。
九湘不忍地别过了头。
君辞柔暗暗地将眼睛眯成一条缝儿,见王清莞果然没有注意到她,于是上半身向室内俯去,想要靠近王清莞。
王清莞有所察,但没有做出动作。
见王清莞还是没发现她,君辞柔脸上绽出一抹孩子般的笑,她三两下地从窗户中翻了进去,最终走到了王清莞正在写字的书桌前。
她伸手直直地攥住了王清莞的笔。
她也不想着躲闪了,拔出笔就奔到窗户前,打算从这里原路返回。
结果她摔在窗户上好几次都没能翻出去,进来时做支点的那个手,正紧紧握着从王清莞那里抢来的笔,不肯松开半分。
在王清莞站起身时,她突然蹲下去不住地缩着身体,似乎是希望自己可以像是穿山甲一样钻进墙缝中。
双手也十分熟稔地抱住了头,一副抵抗的姿态。
那支笔在王清莞站起来的时候,就被她牢牢地放在了怀里,仿佛她的命比这支笔还重要。
君辞柔喜欢笔,她只要看到笔,就会用各种方法抢过来,像是老鹰护崽一样放在怀中,哪怕被打个半死都不会主动交出来。
现在这个姿态,是她经过多次挨打后,下意识地保护自己。
这是九湘在不久前才知道的。
王清莞想要说的话停在了喉咙中,她蹲下身,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君辞柔的背,希望她能放松警惕。
君辞柔现在正是发病之时,不认识任何人,哪怕正在安抚她的是王清莞,她也一副抵抗的姿态,身体半点都没有因为这安抚而颤动。
眼睛也不敢从双腿上擡起来,生怕下一刻这双眼睛再无用武之地。
王清莞不顾君辞柔的抗拒将人揽在了怀中,将君辞柔的头抵在自己脖子上,用比之前更轻柔的动作安抚对方。
这是曾经叫她姐姐的人啊。
明明比她年纪还小,却是一副鹤发鸡皮,垂垂老矣的模样。
这一切都要归咎于——
王清莞的头微微靠着这片白发,她的视线却如能穿透万物般直直地看向东方。
旭日从那里升起,皎月从那里现身,全国所有大臣们在那里聚集,一道道命令从那里传出,生杀大权全在那里被他们掌控。
那里是根本所在。
等王清莞将君辞柔交给九湘时,君辞柔孩子般睡了过去。
原本护在头顶的手不知何时伸进怀中又将那支笔紧紧握着,衣服也因为这吸足了汁水的笔而被洇了大片的墨。
或许是因为王清莞在大殿之上搞出的动作令人猝不及防,这段时间来再也没听说过哪家的宴会上有比诗这一环节。
与此同时,王清莞所创造的女子诗倒是出了不少。
这一切都源于这段时间诗会的频繁。
男帝在长公主大寿后便不再听诗,这是断了一群公子哥儿们想要当官的路。
因而只能多举办几次诗会,然后如往常一样在酒气熏人时口中不再遮拦,对诗背后的女子肆意猜测,仿佛这样就可以平步青云,报复让男帝不再听诗的人一样。
这些诗又一如既往,是他们从姊妹母亲妻子那窃取过来的。
九湘将君辞柔送去房间再回来时,就看见王清莞正在研究今天最新装订出来的书册,每一页上都写着一首诗,这是前几日一个诗会上的诗。
作为这种诗的创造者,王清莞不能再熟悉。
这些诗字字是写风花雪月,句句是写女子闺房的玩闹,署名虽然都是一个个公子哥儿,但隐藏着这些署名者绝不会知道的信息——
这是只有会作诗的女子才能看出来的信息。
在这种诗的创建之初,在这张网铺下去的时候,王清莞就在通过它获取信息。
以前王清莞从里面获取的信息能用到的并不多,她只是为了找志同道合之人,如今却大不相同。
这些诗几乎都来自名门望族,因而诗中隐藏的信息,哪怕是微末一点,都值得让王清莞记下来,再暗中递给定安长公主,以便她在朝堂上变得顺遂。
这张网能做的还不止这些。
王清莞翻着书册的手突然顿住,似是遇见了什么棘手的东西。九湘凑上前,只见上面是一首感慨镜子碎了的诗。
九湘记得王清莞说过,她当初创造女子诗时,是将镜子比作人。
而镜子碎了——
九湘和王清莞的脸一起变得凝重。
这几天又看到不少关于女书的介绍,不知道有没有姊妹看出来王清莞创造的女子诗灵感的一部分就是来自女书hhh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