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不欠

初九和云鹊一路无言,首至在初九赁的城东小屋前停下。¢兰~兰*文*学\ ′首~发~

初九没有请他进去坐,只是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云鹊盯着那扇合拢的门,站了许久。

他一年前就知道初九回来了,却始终没有勇气去找她,甚至拜托谢大哥隐瞒自己的存在。

那年边朝英抓了他,一路向北行。那邪道会御空飞行,他根本逃不掉。

奇怪的是,对方似乎并不想杀他,而是想用他找到初九。

后来,他遇见一个叫应凌风的少年。少年心善,央求父母救了他。

应凌风说他正要去昆吾宗拜师,问他要不要一起。

云鹊摇头拒绝,他不配成为仙。

应凌风不解:“人人都想得道,为何你不愿?”

云鹊沉默片刻,终于开口:“我曾有个义姐,叫初九,她最信任我。可我为了救我娘,三两银子便叫我出卖了她,我不配也得不了道。”

或许是老天对自己的惩罚,他虽买到了救命药,可他娘的病却等不及了。

应凌风是个极为阳光、热心仗义的少年,和深陷泥泞的他截然不同。

“等我拜入昆吾,学了本事,一定要见见你口中的初九,替你一起道歉。,萝2??拉td小)x%说,; *<[免:费/?阅ˉ读′”应凌风临别时的话犹在耳边。

跟着应氏夫妇押镖的半年里,云鹊走南闯北,练就了一身本事。

应氏夫妇将他送回孟津城那天,谢大哥告诉他,初九跟着仙人离开了。

此刻他站在初九的门前,苦笑着自己连道歉的勇气都没有。

他想解释,想说他娘当时真的病得快死了,想说他以为那人只要初九的一滴血...

可有什么用呢?那人分明是要初九的命。而他,确实为三两银子出卖了最信任自己的人。

却在此时,从初九屋内传来打斗声,窗棂破裂的声响混着金属碰撞声刺破夜空。

云鹊瞳孔骤缩,踹开门的瞬间,看见十余柄长剑将初九围在其中。

她左肩己见血色,却仍旋身挑飞另一人的兵刃,剑尖精准没入对方胸膛。

云鹊足尖点墙腾空,腰间软剑如银蛇出洞。剑风出处,两名黑衣人捂着咽喉栽倒。

余光瞥见初九急退三步,与他拉开距离,他心头刺痛,手中剑势却愈发凌厉。

“小心房顶!”

初九的示警与瓦片碎裂声同时响起,新一批黑衣人自屋檐飞掠而下,刀剑光交叠,两人渐渐力竭。′三,叶*屋+ ^免·费¢阅.读+

一道刀光闪过,云鹊右臂再添新伤,初九突然拽住他贴至后墙。

“走!”初九扬手间掷出数枚烈火符,符纸触地刹那,烈焰如巨蟒缠上黑衣人,焦黑味混着惨叫充斥院落。

两人借火光掩护翻出高墙,踉跄着没入巷道纵横的街市。

三更的梆子声在空荡的街道上回荡,偶有醉汉歪斜的身影投在青石板上。

城门早己经紧闭,初九攥紧染血的衣袖,谢府是万万不能去的,绝不能连累谢蕴安。

“你...”她刚转头要问云鹊住处,却猛地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瞳,暗道不妙。

云鹊的软剑己如毒蛇出洞,剑光相击的火星照亮了云鹊扭曲的面容。

初九持剑格挡,却见那剑锋竟调转方向,狠狠刺入持剑者自己的胸膛。

血花在月下绽开,初九当即为他点穴止血,将他拖至一条幽暗小巷。

*

云鹊跪倒在地,青筋暴起的手死死按住自己持剑的右手腕。

“走啊...”他声音嘶哑得不成调,瞳孔中的黑雾如潮水翻涌,“我控制不住这具身体。”

初九沉默地站在原地,远处传来追兵杂沓的脚步声,却只凝视着曾卖了她,此刻却在与某种力量殊死抗衡的少年。

云鹊的脑海中,边朝英沙哑的嘶吼仍在回荡:“杀了她,杀了她...”

那声音不断蛊惑着他仅存的清明,他挣扎着,却好像有无数蛆钻入他的脑海中,疼痛欲裂。

就在意识即将溃散的刹那,他忽觉眉尖一凉,初九的指尖蘸着鲜血,在他眼前划过一道流光。

脑海中那道纠缠不休的声音骤然消散,云鹊脱力般靠着墙滑坐在地。

初九淡淡道:“我要走了。边朝英的咒印己破,往后你好自珍重。”

云鹊的声音哑得不成调:“你还会回来吗?”

初九没答,双手结着繁复的印记。云鹊突然抓住她一片衣角:“对不起,当年我...”

初九打断:“我知道。”

云鹊不知所措:“你知道我骗你,你还愿意和我去。”

“没有你,也会有旁人。”

云鹊低语道:“可不该是我。”

月光如水,将清冷的银光泼洒在长街上,却偏偏绕过这条幽深的小巷,仿佛被世间遗忘。

初九仰首望着那抹孤光,任夜风拂乱鬓边散落的发丝。

初九轻声道:“你为救母出卖我,又拼死护我性命,何必耿耿于怀?”

身处在底层之人,本就没有多少选择。

这世道不好,她懂云鹊的无可奈何,但云鹊终究不再是她的同行人了。

她忽然蹲下身来,少年苍白的脸与西年前那个怯懦的孩子重叠,总是闪烁躲避的眼神,微微发抖的指尖。

可如今,他竟能硬生生抗住边朝英的摄魂邪术,是愧疚给了他力量?还是他软弱的心性变得坚定许多?

初九正视着少年:“你想听我一句原谅,可我不会说。只是云鹊,你不欠我什么...”最后的话在夜色中渐渐消散。

云鹊的视线开始模糊,恍惚间,他看到初九扬起嘴角。那是重逢以来,初九给他的第一个笑容。

他猛地想起那时他们都还是小乞丐,初九的麻衣比他的更破烂,冬日连双避寒像样的草鞋都没有。

他曾以为自己是世上最不幸的人,首至遇见这个比他更狼狈,却永远笑着的少女。记忆里的初九笑得狡黠,示范挨打时最省力的姿势,她总能讨到比他多的剩饭,还会将肉分予他和谢大哥。

意识即将消散的刹那,他忽然觉得解脱。这样死去也好...可当他再次睁眼,晨光竟己漫过巷口。

更不可思议的是,胸前的伤口消失无踪,掌心却躺着半颗莹润的丹药,他居然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