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四章 你值得我费这般心思？
她明明不敢相信，却又无法反驳顾沧澜的话，因为细细思量起来，他说的句句在理。
可她还是不明白，苗芙蕖这样做，是什么样的心理。
“我不明白，即便你说的是事实，但她为何要如此？是我们沐家待她不好吗？
“她父亲当年作为我父亲的副将，在战场上的确为父亲挡过一箭，但那并不是致死原因。
“他伤情未愈，却不听劝告，仍要带兵突袭，这才导致他战死。
“算起来，苗副将战死沙场，此乃兵家常事，哪一个上了战场的人不是早早就做好了为国捐躯的准备？
“无论是父亲或是我们沐家，都不欠她们苗家母女的，反而是她们受了沐家的恩惠。
“苗芙蕖有何不满，要如此害简兮？害沐家？沐家出事，她们作为沐家人，就能跑得掉吗？”
顾沧澜冷笑，说出的话直白、狠戾、尖锐，句句像针一样扎在沐子衿的心口，打破她的幻想：
“受了沐家恩惠，那是你以为，你又怎知苗家母女心里究竟如何想？
“她们或许会认为，苗副将若不是为你父亲挡了那一箭，就不会战死，他们一家三口如今便可其乐融融地在一起，夫妻和美，尽享天伦。
“可她们最亲最爱的人不在了，你的父亲却还在，也因此你们沐家才能整日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换言之，沐家如今的好，都是用苗副将的死换来的，凭什么？
“她们内心究竟是感恩戴德，还是愤恨不甘，你又怎知？”
回想前世他死后发生的事，他的眸光越发森寒，逼视着沐子衿：
“令妹落水只是开始，事实证明，沐家在一年后覆灭，你猜沐家被满门抄斩之时，苗芙蕖和柳月华在哪里？是在断头台上一同受刑，还是在人群里拍手称快？”
这样的事实让沐子衿双腿一软，重重跌坐在椅子里。
她怔怔地看着顾沧澜，脑海里已然勾勒出一副画面。
她最爱的祖父、祖母、父亲、母亲以及她的弟弟妹妹，都被绑到了断头台上，成了刽子手的刀下亡魂。
而柳月华和苗芙蕖却站在人群里，亲眼目睹着这一切，面带笑意，拍手称快。
真的吗？
这是真的吗？
还是说，顾沧澜在挑拨离间，让他们沐家人自相残杀，也是他对她的一种报复？
她含泪看着他：
“你真的看到了？没有骗我？”
“骗你？”顾沧澜眼底是浓烈的讽刺，“沐大小姐以为，你值得我费这般心思？”
沐子衿恍然收回目光，顾沧澜眼里倒映着愚蠢的自己，卑劣的自己，她的确不值得他费任何心思。
何况他一直是个正直高洁的人，不会拿恩师的性命开玩笑。
是她的问题，一直都是。
是她太单纯，一直把苗芙蕖当作亲姐姐，才不敢相信这就是事实。
若苗芙蕖和柳月华当真一直怀着这样歹毒的心思留在沐家，那这么多年将她们视为亲人的沐家人，算什么？
有什么比被最亲最近的人背叛，更让人愤怒、痛心、难以接受？
顾沧澜盯着她看了半晌，随后转身，走到偏厅的书案后，拾笔在纸上刷刷写着什么。
片刻后，他将一封信递到了沐子衿面前：
“你猜她看到这封信后，会如何做？”
随后，顾沧澜附在她的耳畔，悄声说了些什么。
似怕她思绪纷乱，又似怕她仍像前世那般愚蠢，他掐着她的下巴，加重了力道：
“听懂了？”
沐子衿咬着唇，用力地点头。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不懂的？
重活一世，如果她再像前世那般糊涂，不如现在就死去。
顾沧澜这封信，足以试探出苗芙蕖的真心。
他要让她认清这个人，也要颠覆她的认知，更要让她打起精神，保护沐家。
当然，是为了祖父。
顾沧澜又丢给她一句，似要警醒她：
“养虎为患，终将为虎所害。”
他在告诉她，必须除掉为患的猛虎吗？
沐子衿心里很疼。
虽然因为母亲的关系，沐子衿对父亲的妾室惯为不喜。
但她对苗芙蕖，是实打实用了真心的。
曾经的知己密友，如今竟成了一条毒蛇，可能随时会咬她一口，这让她如何接受？
可她还是不明白，即便柳月华和苗芙蕖母女对沐家一直怀恨在心，但她们屈屈两个内宅妇人，又有何本事能致沐家满门覆灭？
难道……
想到这，她起身，问顾沧澜：
“我不相信柳月华和苗芙蕖有这等本事，她们身后可还有别人？是萧元起？”
她再一次提到了萧元起。
顾沧澜沉吟片刻，似是不愿与她多说，却又不得不说：
“前世萧元起继承了皇位，亦是他下令将沐家满门抄斩，我说与他无关，你信吗？”
那就是有关了！
沐子衿又问：
“方才你说，沐家覆灭原因复杂，除了苗芙蕖和萧元起，还有谁？或是还有旁的原因？”
顾沧澜又沉默了。
但她分明感觉得出，他没有将真相全部告诉她。
明明知道顾沧澜对她厌恶至极，甚至不愿多看她一眼。
但若此时不问个明白，她怕日后他更不会愿意同她多说一句。
只能厚着脸皮追问：
“公子可否将前世看到的，悉数告知？”
她在冷宫三十年，对外界世事一概不知。
可他却做鬼游荡了三十年，应是看到了许多。
此时，顾沧澜眼中却出现一丝不奈：
“言尽于此，沐大小姐可以走了。”
果然，他现在就已不愿再多说一句。
沐子衿绕到他的面前，除了拿出诚意，跪地祈求，她不知要如何打动他。
“顾公子……”
她刚刚屈膝。
谁料，顾沧澜却一把将她拉至眼前，用另一个话题打断了她：
“沐大小姐今日说要帮我物色佳妻，可有人选了？”
沐子衿微微一怔，随即道：
“时间仓促，还未有人选。”
他却说得直白：
“沐大小姐的好友宁雪瑶很好，知书达理，温婉柔和，实为贵女典范。还请沐大小姐从中斡旋，不要让顾某失望才好。”
沐子衿心里咯噔一声，宁雪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