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是起点也是终点
顾寒川的目光从三人脸上缓缓扫过，将他们眼中的担忧、不赞同、甚至恐惧尽收眼底。
然而，这些都无法撼动他。
他毫不犹豫，手腕沉稳地落下，钢笔尖在纸面上划出流畅而坚定的轨迹。
顾寒川，三个字，力透纸背。
“风险，我知道。”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开始准备吧。”
陈教授猛地伸出手，苍老但有力的手掌重重按在刚刚签好的志愿书上，试图阻止他起身的动作：
“顾总！您到底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不仅仅是失忆！这一次，您可能会永久性脑损伤！可能会成为植物人！甚至……当场死亡！您明不明白？”
老人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顾寒川的嘴角竟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像是自嘲，又像是某种超脱。
他抬起眼，直视着陈教授，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恐惧，只有一种近乎悲壮的坚定：
“脑损伤？植物人？死亡？”
他轻声重复着这些词汇，语气平淡得可怕：
“比起看着浅浅躺在那里，永远醒不过来，呼吸只能靠机器，心跳只能靠药物维持，看着她一点点凋零，而我却无能为力，陈教授，您告诉我，还有什么风险，能比这个更可怕？还有什么代价，能比失去她更沉重？”
实验室陷入一片死寂。
他们见过五年前顾寒川坚持试药的决绝，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还会再看见一次。
五年前那相似的一幕，仿佛穿越时空重现在眼前，那时，也是在这个类似的实验室，苏父将一份试药志愿书推到了刚从毕业、意气风发却又对苏浅浅情根深种的年轻顾寒川面前。
条件，是以他的血为药引，换取苏浅浅的生机。
命运，兜兜转转，竟以如此残酷的方式画了一个圆。
陈教授看着顾寒川眼中那一团火焰，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同样为了女儿不顾一切的苏老。
他苍老的脸上肌肉抽 动了一下，最终化为一声沉重而无力的叹息：
“唉，至少，至少让我们先做个极小剂量的局部注射，观察一下即时反应？这是最后的底线了，顾总！”
他试图做最后的争取。
顾寒川已经利落地站起身，脱下了身上的西装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挺括的白衬衫。
他解开袖口，将左臂的袖子一丝不苟地卷至肘关节以上，动作沉稳得不像即将奔赴一场生死未卜的战场。
“没有时间了。”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决绝，“医院那边的最新评估，她，最多还能撑48小时。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是最后的机会。现在，立刻，开始。”
研究员们面面相觑，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奈和一丝被震撼的敬意。
最终，陈教授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已经变得专业，他转向助手，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准备静脉注射。开放两条静脉通路，备好全套急救设备，肾上腺素、阿托品、除颤仪就位！李岚，实时监测所有生理参数！张启明，准备抗体分离预案！”
冰冷的消毒水气味更加浓烈地弥漫开来，带着冰冷的肃杀。
顾寒川平躺在冰冷的实验床上，头顶是无影灯刺目的光芒。
他看着护士用碘伏仔细消毒他手臂的皮肤，看着陈教授亲自拿起那支抽取了幽蓝色致命液体的针管，针尖闪烁着寒光。
就在针尖即将刺破皮肤的刹那，五年前的记忆碎片毫无预兆地汹涌袭来，无比清晰。
初遇她时，他还是被苏父资助的贫困生。
在苏家花园惊鸿一瞥，那个站在蔷薇花架下、阳光仿佛为她镀上金边的女孩，成了他的执念。
之后的校园初遇，都是他精心策划的。
在一起后得知她突发怪病、生命垂危时，苏父找到他，告知他只有他那万里挑一的特殊血型能匹配实验药剂时，他毫不犹豫地点头……
一切的开端，都源于此。
“会有点疼，忍着点。” 陈教授低沉的声音将他从回忆的漩涡中拉回冰冷的现实。
“嗯。” 顾寒川只应了一个音节。
针尖刺破皮肤，刺入静脉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如同熔岩般灼热的剧痛，顺着血管猛地窜上手臂。
顾寒川的牙关瞬间咬紧，额头上青筋暴起，细密的冷汗几乎是立刻就渗了出来，汇聚成珠，沿着冷硬的颌线滑落。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冰冷的蓝色液体，如同带着倒刺的毒蛇，一进入他的血液，便开始疯狂地搅动、侵蚀！
“心率120！140！还在上升！血压190/110mmhg！”
张博士盯着监护仪上疯狂跳动的数字，声音紧绷。
顾寒川的手臂肌肉开始不受控制地痉挛、抽搐，像有无数根钢针在里面搅动。
他死死抓住身下冰冷的床沿，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硬是将冲到喉咙口的痛呼死死咽了回去，一声不吭。
在排山倒海的剧痛中，他眼前却浮现出苏浅浅在他失忆后，闯入他生活的模样。
苏父将失忆的他带到苏浅浅的病房前，告诉他浅浅醒了。
尽管那时候他已经不记得苏浅浅了，但是他也就透过病房的百叶窗，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里，他彻底沦陷了。
她那时苍白的脸上，有阳光投下的柔和光斑，她虚弱地对他扯出一个笑容，那个笑容，瞬间点亮了他整个灰暗的世界……
“再，加……” 顾寒川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破碎的声音，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鬓角和衣领，“剂量，不够……”
“不行！绝对不行！”
陈教授厉声喝止，脸色铁青，“已经超过安全阈值百分之五十了！你的心脏会爆掉的！”
顾寒川猛地伸出那只尚未被束缚的右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抓住了陈教授的白大褂前襟！
他的眼球因为剧痛和极致的意志而布满骇人的血丝，眼神却燃烧着疯狂而执拗的火焰，死死盯着陈教授：
“我说，加！”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带着血沫挤出来，“如果，抗体浓度，不够，救不了她，前面，所有的痛，都白费了，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