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孩子是你的
“顾寒川，我承认当初接近他、利用他刺激你，是我做过最愚蠢、最幼稚的事之一。但仅此而已。那条线，我从未越过。” 她的眼神里没有一丝闪躲。
顾寒川慢慢地切着盘中的鹅肝，动作优雅从容，刀叉与骨瓷盘碰撞发出清脆而规律的声响。
他没有立刻回应苏浅浅的澄清，直到将一小块鹅肝送 入口中，细细咀嚼咽下后，才抬起头，目光深邃地看向她：
“我知道。”
其实顾寒川恢复记忆后已经不知道复盘了多少次和苏浅浅互相折磨的那三年。
他当初在局中看不明白。
跳出局外后，他看清楚了很多他不曾看见过的细节。
只是他多少次的自我肯定，都不及苏浅浅如今亲口说的那一句。
苏浅浅愣住了，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那你还？”
她不明白他为何要提起这个肮脏的指控。
“浅浅，” 顾寒川放下刀叉，身体微微前倾，隔着餐桌注视着她，眼神里带着疲惫，“我只是在想，为什么过去的我们，总是习惯用伤害对方的方式，来证明自己还在被爱着？证明彼此在乎？”
这个问题，缓慢而精准地刺入了苏浅浅的心脏最深处。
无数画面瞬间涌入脑海：大学时，为了引起他注意，故意接受一些异性的追求。
婚后，为了报复他的疏离和遗忘，刻意与当红小生谢晨阳高调出入各种场合。
每一次，每一次的“利用”与“背叛”，背后藏着的，不过是想看他为自己失控、为自己痛苦，仿佛只有那样，才能确认自己在他心中无可替代的分量。
“因为，” 苏浅浅的指尖无意识地抚摸着颈间那枚冰凉的银杏叶吊坠，仿佛在汲取力量，声音低哑，“只有看到你失控、看到你痛苦的时候，我才能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你是在乎我的。”
她终于说出了这个藏在所有任性行为背后的、卑微又扭曲的真相。
顾寒川的手越过铺着洁白桌布的餐桌，温暖而带着薄茧的大手，轻轻覆上她微微发凉的手背。
他不知道从哪里重新掏出了一枚婚戒，给苏浅浅戴上。
“浅浅，” 他的声音低沉而郑重，带着岁月沉淀后的力量，“我已经三十五岁了。我们经历了那么多，误会、争吵、分离、和解我没有精力，也没有意愿，再玩这种伤人伤己的游戏了。”
他的目光坦诚而深邃，直视着她眼底的波动，“程墨也好，谢晨阳也罢，甚至未来可能出现的任何人，如果你真的觉得不想要再和我过了，你现在可以拒绝我。”
“没有不想！”
苏浅浅猛地反手，紧紧握住了顾寒川的手，力道之大，几乎让他感到疼痛。
她的眼神灼灼：“顾寒川，你听清楚。这辈子，我苏浅浅或许利用过很多人，玩弄过人心，做过很多不光彩的交易。但唯一爱过的，从过去到现在，只有你。只有顾寒川。”
餐厅柔和的光线温柔地笼罩着他们。
顾寒川看着妻子泛红的眼眶里那不容错辨的情意，心中最后一丝因谢晨阳而起的阴霾也烟消云散。
那些猜忌、那些不安、那些源于过往伤痕的敏 感，在这样直白而滚烫的告白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而渺小。
他抬起她的手，低下头，无比珍重地在她无名指的婚戒上，落下虔诚的吻。
“我知道。” 他抬起头，深邃的眼眸里漾开温柔的笑意，是历经风雨后的笃定与安宁，“我们复婚吧。”
……
深夜，城市边缘一处破败的出租屋里。
谢晨阳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蜷缩在散发着霉味的旧沙发上。
老旧的电视机屏幕闪着雪花，正播放着财经新闻。
谢晨阳眼神空洞地盯着屏幕，手边是喝了大半瓶的廉价烈酒。
他麻木地举起酒瓶，对着屏幕上那个遥不可及的身影，虚虚地碰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笑声：“敬你，苏总敬你永远高高在上。”
酒精彻底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现实。
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前那个衣香鬓影、星光璀璨的顶级酒会。
那时的他，还是炙手可热的当红炸子鸡。
然后，他看到她，苏浅浅，一袭烈焰般的红裙，如同女王降临，穿过人群，径直向他走来。她红唇微启，声音带着一种慵懒而致命的诱惑：“谢先生，有兴趣做个交易吗？”
那时的他，被这从天而降的“好运”砸得头晕目眩，满心以为攀上了登天的梯子，又怎会想到，这竟是一场将他彻底打入地狱的交易开端？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刺眼的光芒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是一条短信，来自那个令人作呕的王总：
「明天下午三点，来帝豪酒店1808签合同吧，男三号合同是你的了」
谢晨阳盯着那条短信眼底划过一丝绝望。
看了很久很久，他突然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大笑，笑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疯狂而绝望。
笑着笑着，那笑声渐渐扭曲，变成了压抑不住的、如同野兽哀嚎般的呜咽。
眼泪混杂着鼻涕流下，他却浑然不觉。
他颤抖着手指，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下回复：
「谢谢王总。明天下午三点，帝豪1808，不见不散」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不知疲倦地闪烁着，编织着永不落幕的繁华幻梦。
这光芒照亮了无数人的美梦，却也冷酷地映照着更多人的沉 沦。
有些人，注定只能成为他人轰轰烈烈爱情故事里微不足道的注脚，一个用完即弃的工具。
而有些人，甚至连扮演好一个配角的资格都将彻底失去，最终沉入无人在意的黑暗泥沼。
凭什么？！
一个冰冷、恶毒、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念头，在他被怨恨和绝望烧灼成灰烬的心底骤然腾起。
他不要一个人在地狱里，就算在地狱里，他也要拉上顾寒川。
这么想着，一个计划慢慢在他心头浮现。
他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手指因为疯狂的念头而剧烈颤抖。
他拿起手机，深吸几口气，努力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和身体的颤抖，拨通了短信界面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