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忍不住关心他
heretic设计部总监办公室。
顾寒川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林宴的办公桌面，发出沉闷的叩击声：
“所以，程墨是自己主动要求去轻行送那份文件的？”
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让林宴有些吃不准他的心思。
林宴挠了挠头：“是啊，哥。他说想顺道，当面谢谢苏姐。”
他小心地观察着顾寒川的脸色：“有什么…问题吗？”
“谢什么？” 顾寒川追问，目光自然下垂，看着自己的指尖。
“就，谢谢苏姐当初推荐他进heretic呗。”
林宴被这气氛弄得有点忐忑：“怎么了哥？是程墨，有什么不妥吗？”
顾寒川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看了林宴一眼，转身大步走向自己的独立办公室。
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自从程墨踏入heretic的大门，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就如影随形地缠绕着顾寒川。
并非因为这个年轻人不够优秀。
恰恰相反，程墨身上那种近乎苛刻的勤奋、超乎年龄的克制、以及在逆境中咬牙坚持的隐忍，连他都忍不住欣赏。
真让他不安的还是苏浅浅落在程墨身上的目光。
那眼神里蕴含的好奇、探究，以及那不易察觉却真实存在的怜惜。
她也这么给过他。
正思绪翻飞间，手机在掌心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是苏浅浅发来的消息：
「寒川，抱歉，晚上不能一起吃饭了。叶氏那边出了点棘手的状况，需要我过去处理」
顾寒川的拇指在屏幕上方悬停片刻，回复：
「情况严重吗？需要我过去」
「不用，我能应付。你手臂还没完全好，别折腾了，在家好好休息」
顾寒川盯着这行字看了许久，屏幕的光映在他深邃的眼眸里，晦暗不明。
最终，他拨通了方晴天的号码。
“方助理，苏总今天下午在轻行，除了开会，还见了什么人？” 他的声音刻意保持着平静。
“主要是季度汇报会议，顾总。” 方晴天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不过…会议结束后，heretic的实习生程墨来送文件，在休息区等了一会儿苏总。”
顾寒川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微微泛白：“他们，聊了什么？”
“具体没听清，好像是工作上的事。程墨似乎，是特意去道谢的。” 方晴天的回答依旧谨慎。
挂断电话，顾寒川走到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夕阳的余晖正一点点被城市的暮色吞噬，染得天际一片昏黄。
他望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一件多么可笑又幼稚的事情。
他在猜疑苏浅浅移情别恋，他告诉自己不应该这样。
但是，心底那股盘踞不去的阴霾，那份源于过往记忆的强烈不安，却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着他，挥之不去。
……
与此同时。
轻行传媒地下停车场，光线略显昏暗。
程墨抱着签好的文件袋，低头快步走向通往地铁站的通道口。
突然，一辆黑色轿车从他身边无声地滑过，在前方不远处稳稳停下。
副驾驶的车窗缓缓降下，苏浅浅的脸庞出现在窗后：“程墨？这个时间地铁很挤，要去哪里？顺路的话，我捎你一段？”
程墨脚步猛地顿住，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剧烈地跳动起来，几乎要撞出胸膛：“不、不用麻烦了苏总，我坐地铁就在前面。”
“说了顺路。” 苏浅浅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同时“咔哒”一声轻响，副驾驶的车门锁已经解开，“上车吧，正好路上有些设计上的问题，想听听你们年轻人的想法。”
车内弥漫着清雅的茉莉香氛，与苏浅浅身上淡淡的冷香交织在一起。
程墨拘谨地坐进副驾驶，身体绷得笔直，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目不斜视。
“放松点，只是闲聊。” 苏浅浅启动车子，驶出停车场，汇入傍晚的车流，“听林一沐说，你是s大设计系的？”
“是的，今年大三。” 程墨的声音依旧有些紧绷。
“为什么选择产品设计这个方向？” 苏浅浅目视前方，语气随意。
程墨的目光投向车窗外流光溢彩的霓虹，沉默了几秒，开口：“因为，我觉得好的设计，能真正地改变人的生活，哪怕只是一点点。”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我母亲生病住院那段时间，我看到很多医疗设施，设计得很不人性化，给病人和家属都带来很多不必要的痛苦和麻烦。我就想，如果有一天，我能设计出哪怕一件更贴心、更好用的东西，能帮到像她那样的人，就好了…”
苏浅浅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
多年前，在图书馆昏黄的灯光下，那个同样年轻的顾寒川，在谈及他病重的父亲时，也曾用这样低沉而坚定的声音说过类似的话：设计是为了解决问题，是为了让生活不那么艰难。
这么想着苏浅浅不自觉动了恻隐之心。
“你母亲，得的是什么病？” 苏浅浅的声音放得很轻。
“肺癌晚期。” 程墨的声音异常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发现的时候，已经扩散了。她，坚持不肯做化疗，说把钱省下来，留给我上学。”
他侧头看向窗外飞速掠过的光影，将眼中的湿 润藏匿在阴影里。
夜色笼罩着车厢，苏浅浅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份被强行压抑在平静表面下的巨大悲痛和无力感。
在这一刻，她似乎突然明白了自己对这个年轻人格外关注的原因。
或许并非仅仅因为他身上那与顾寒川年轻时代神似的倔强。
更是因为他经历过苦难，却依然保持着这份想要用设计去帮助他人的纯粹善意和韧性。
“到了。” 车子平稳地停在heretic大楼灯火通明的门口，苏浅浅转过头，看向程墨。
车内顶灯柔和的光线照亮了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她认真地说：“程墨，加油。我相信你母亲在天之灵，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
程墨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明亮，仿佛有星辰闪烁：“谢谢您，苏总。今天，和您聊这些，对我来说，很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