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沈卓尧还准备问其他问题，许劲坤的呼喊声从赵家院内传出来。
大有沈卓尧不在，自己也活不下去的决绝感。
沈卓尧无奈的将自己的名片交给林芙冰，认真道：“关于简毓贞的事情，劳烦你留一下联系方式，我还有一些问题需要了解。”
“——沈卓尧？！”许劲坤的呼喊声更大了些。
沈卓尧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脚下却加快步伐从林家出来。
正正遇上出来寻找他的简毓贞。
可看到沈卓尧出来的门口，简毓贞一眼便看到站在家门口偷看的林芙冰，眼神瞬间又回到已经走至身边的沈卓尧身上。
两人四目相对，都没有说话。
简毓贞冲林芙冰挤出一个完美的笑容，对方缩了缩脖子又退回了屋内。
简毓贞眉梢一挑，大脑里像是发出机关卡口似的啪一声，黑着脸转身跟着沈卓尧进入赵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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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劲坤站在小赵先生身边，询问对方是否发现屋内和平日有什么不同。
小赵先生在自己父母房间转了一圈，摇摇头，抿嘴遗憾道：“其实我平日住校和父母沟通很少，回家之后，也经常是在后面仓库马马虎虎凑合几天就出去打工了。这屋里，其实我看不出来少了些什么。”
“能理解能理解。”
听到小赵的话，在场的其他大爷也跟着点头：“哎这也是个可怜娃，我记得以前娃想和父母在一起，赵家两口子却想加班贴纸盒子多赚几百块钱，硬是娃他爸直接把娃踢了两脚，踢回家丢给他爷了。”
“对了，”许劲坤跟着大爷们的话，好奇：“我看赵家老爷住在后面主房，两边厢房都是他的，这么大地方都没有让给你，而是自己住让孩子们住屋后的仓库吗？当时除了你还有谁？”
小赵望着屋里其他闲杂人等，又看了看和沈卓尧并排的简毓贞，脸色倏尔红了起来，小声道：“其实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哪样？”
毕竟，赵家既然能把左邻右舍拉过来造成三十二人死亡的大案，又为什么单单留下小赵？
许劲坤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疑惑的望着他。
“其实...”小赵清了清嗓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拉着许劲坤小声道：“其实我们小时候，爷爷说为了不打扰父母，在客厅给我们支了张床，我和其他两个兄弟，挤在这张床上一起睡，直到16岁。16岁之后，我们都选择了住校。平时大家回来，就把后面的仓库腾开几个兄弟住在里面勉强凑合几天。”
“你是说——”许劲坤愣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是晚上起夜的老人拉开房门，经过客厅往厕所去的路上，猥亵自己的孙子。
“为什么不告诉其他人？”许劲坤明白自己说这话对于孩子来说过于严厉。但受害者的目标如果不是惩罚而是制止，只有这样，才可以用周遭他人的约束制止对方的行为。
“如果不是为了面子，告诉老师告诉家长告诉邻居，甚至告诉村委会——”许劲坤见过太多这样的事情，甚至自觉自己有点冷血：“和伤害相比，脸皮算什么呢？”
小赵冷笑一声：“你猜我为什么没有告诉，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有告诉呢？”
“全家人都指望着爷爷，我能说什么呢？”小赵眼神怅然，越说越激动：“我爸说我说谎应该天打雷劈，我妈说让我忍一忍，马上就过去了。我特别怕天黑，我特别怕睡觉。谁能明白我的心情？什么年代，我作为受害者还要被你们质疑？我是不是还要脱光了裤子给你们展示？”
“对于我来说，那些人确实死不足惜。”小赵面无表情的望着众人：“我实在做不到虚伪的哭泣悲伤，我甚至开心的想吃火锅。”
“如果你们认为我是嫌疑人，随便，我无所谓。”小赵摊开手：“前提是你们有证据。”
一句话，倒是堵的警方哑口无言。
在小赵身上和赵家以及附近两家均没有找到任何致幻或治疗失眠或治疗情绪精神类的药物，许劲坤和沈卓尧只能算是无功而返。
“那我们先回了，有发现我们再和你联系。”许劲坤留下自己的名片：“不过，我们可能还会过来采集一下指纹什么的做匹配，你这两天就留在这里吗？”
“当然。”小赵看了一眼身边的简毓贞，待对方微微点头，才继续道：“热心市民本就应该支持警方工作，不是吗？”
热心市民四个字，在这里听着，总是格外刺耳。
许劲坤和沈卓尧对视一眼，两人便准备离开这里。
“等等，沈警官。”眼看两人要走，简毓贞从后面追上来，将自己的名片递给沈卓尧，微微笑道：“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小赵虽然年纪成年，但实际上还是个孩子，如果冒犯两位，你们可千万别介意。案件上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来打扰。”
“好。”沈卓尧接过名片，垂眼瞥到简毓贞的信息，随手便交给许劲坤。
许劲坤从简毓贞礼貌的点点头，拉着沈卓尧转身离开。
三个人没有面对面的瞬间——
许劲坤将简毓贞的名片握成一团，拳成一团，本想丢出去，最终却还是愤愤不平的塞回口袋：“绿茶，你要小心他。”
沈卓尧虽然对简毓贞充满提防，但不是这个原因，只觉好气好笑，眯眼蹙眉不解：“此话如何？”
“当初他为了认识我，专门给我——们送花，想请我吃饭，我都没搭理他。现在知道我和你在一起，又开始勾搭你，摆明是为了让我吃醋，你说现在这些人，自己找个男朋友不好，非得翘别人的墙角，不知分寸道德沦丧！”
两人走到车边，许劲坤替沈卓尧拉开车门，自己绕过车头开车门，继续叮嘱：“我不是嫌弃他给你联系方式，以我这么多年抓变态的火眼金睛，他真的有问题，虽然我现在说不上来。”
沈卓尧没想到许劲坤和自己对待简毓贞的感觉一致，也跟着认真点头：“我也觉得是。”
一路上许劲坤认真开车，车厢里甚至没有开音乐。
两人都在思索着什么。
沈卓尧给姚厅长发了一条微信，询问当年案件的那个他，是否真的确认死亡。
等待回信的时间，沈卓尧躺在副驾驶，将手机贴在胸口，望着窗外度日如年。
“对了！”一直沉默的许劲坤陡然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厉声道：“我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个人不对劲了！”
“什么？”沈卓尧好奇：难道许劲坤曾经也接过全国最大的那宗洗脑传.销案？
“他整容了！”许劲坤从后视镜里望着沈卓尧解释：“他的脸，表情很不自然，就连声音，也是特别练过的那种，他的每一句话，都是特别设计的。这样的人，特别能够迷倒一片小孩，但是对于我们这种成年人，就是各种的不舒服。”
“嗯。”沈卓尧说着，将在林芙冰家了解到的情况告知对方。
“怪不得村里的大爷们说，村里出现了个老师，所有孩子们痴缠。如果对方本身是图谋不轨，那么对这些意志不坚定的孩子们来说，非常危险。”许劲坤想着想着，握紧方向盘：“我得和村长他们通个气注意提防，另外我们得快速破案，确保及时止损。”
两人话题说完，彼此的情绪都轻松了些。
车轮避闪不急，驶过一处低洼。
两人脑袋瞬间撞到车辆天花板，又重新落了下来。
许劲坤甚至还有时间透过后视镜望着后车看到自己状态急速刹车。
车辆恢复行驶后——
两人不约而同的笑起来。
完美契合的人，就连讨厌的人，原因纵然不同，结果总能完全一致。
想到这里，两人彼此擡起一只手互相击了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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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望着许沈二人的背影离开了巷口，简毓贞利落的转身回到赵家屋里。
“简老师，我刚才表现的怎么样？”小赵从屋里迎了出来，双手握住简毓贞的小胳膊，殷勤拉着对方坐下，甚至还摇了摇：“您说的真对，当我说出我自己真实的感受，越不堪对方越相信！每次当我不想回答对方的问题，我就把自己越往惨了说，你有没有看到那两位警察，都没什么再问了！”
不等简毓贞回答，小赵得意的转了个圈——
“嗨，问我是不是被家人虐待，我直接按照最恶心的方式说。”
“嗨，想要问我是不是凶手，我直接承认。”
“当人类真诚的承认自己的不要脸，天下无敌。”
简毓贞冷眼望着小赵的手舞足蹈，看不出情绪：“就这样？”
“还有什么？”小赵掰着手指，一脸无辜算计：“这些人全部死于自杀，没有药物，没有暴力，什么都没有，他们全是心甘情愿的。”
“林芙冰。”简毓贞望着对方：“沈卓尧刚才从林芙冰的家里走出来，并留下了自己的名片。”
“那又如何，村里很多人都要协助调查的。”
“你真的是太小看沈卓尧了。”简毓贞长叹一口气，擡起手掌伸出窗檐下仰起头查看是否下雨，望着更加晦暗的天幕，不由得叹息：“他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如果他没有在林芙冰身上有发现，是不会给名片的。我必须要知道林芙冰说了些什么。”
“那没有可能是沈什么看上我们芙冰了。”
简毓贞转过身瞥了小赵一眼。
小赵立刻明白说错话，缩缩脖子小声道：“那我应该做什么？”
“继续做你原生家庭痛苦的人设，”简毓贞懒洋洋的收回手，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净上面的雨水：“帮我发条微信给林芙冰，就说我之前太肤浅，为了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我迫切到，误以为考量彼此对感情的奉献才可以进入下一步。是我太缺少安全感，没想到冒犯到了她，想要请她吃饭道歉。”
“她要是不同意怎么办？”小赵还真是一个大学生，处处流露出缺少社会鸡贼的呆萌。不过也正是这份呆萌，被简毓贞完全的控制，被许劲坤看走了眼不愿相信他的恶。
简毓贞无奈的垂下眼，重新望着小赵语气无奈：“从来没有人不想要成为人生的主角，尤其——是在人生最后一幕剧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