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
缠绵了一周的雨水刚刚暂停。北方的夏天，直到晚上八点半天才将将黑透。
巷口缓缓停下一辆黑色的奥迪A8，简毓贞从司机的位置下来，靠在副驾驶车门上，低头把玩着打火机。
火焰在陷入昏暗的庄稼地里一闪一闪，像是再讲一个夏夜的故事。
空气里还有不舍得离开的水分子，火光在简毓贞的眼镜里反射出光亮，衬得对方一张帅脸在盛夏的傍晚诡异而魅惑。
林家铁门打开一条缝，林芙冰穿着一件吊带连衣裙画着精致的妆容，闪身从家里出来。
彼此四目相对。
简毓贞擡起左手护着右手，很快火光一闪，一丝烟氲从手掌之中升腾而起。
林芙冰提着裙脚小跑两步，随着夜风冰凉一吹，锁骨随着动作更加明显。
两人宛若参加舞会的王子公主。
等到林芙冰走上前，简毓贞为对方打开副驾驶车门，自己转身上车。
“我将自然风打开，这样行驶过程中发动机的热量会吹进车厢，你不会那么冷。”简毓贞宛若带着喜欢的女孩约会似的，细心周到。
“不用不用了。”林芙冰此时心中还惦记着沈卓尧的话，得知简毓贞有意puA自己时，她是很生气很愤怒的。但是听到小赵说简毓贞觉得有愧于自己，想要请自己吃饭，还是会迟疑一点点，还是会觉得自己在对方眼里和其他人不一样。
“哦对了，你稍等一下。”简毓贞一只手扶着方向盘，一只手伸向汽车后排，摸到一束百合玫瑰等组合的鲜花，送在林芙冰面前：“沈警官和我聊了你和他说的内容，没有顾及到你的心情，都是我的问题。”
看到林芙冰捧着花止不住的嘴角上扬，而听到自己的试探并未表示反感，简毓贞眼眸闪过一丝冷笑——
一束鲜花一句软话，轻松拿下。
但简毓贞不会再问。
“这个周天气预报说终于会天晴。”
“我看网上说吃牛排必须要喝红酒的。”
“我可以再点一份甜品吗？”
简毓贞一一配合答应，不仅如此，还会贴心为对方披上毛毯：“介不介意你的手机给我，我帮你拍照？”
接过手机的瞬间，简毓贞已经检查了林芙冰的微信和电话，并且借着林芙冰的微信给沈卓尧发了信息：“我和简毓贞的误会已经解开，请你以后不要误导我，不要再和我联系。”
发完之后，火速删除。
果不其然。
简毓贞一边为对方拍照，一边心中暗自倒数：“十，九，八，七——”
“三，二，一。”
沈卓尧的电话出现在林芙冰的手机屏幕上。
“——你的电话。”
林芙冰望着手机屏幕上沈卓尧的来电，一脸狐疑接起。
听到电话另一端的内容，越听越生气。
“你在说什么啊，我和简老师之前确实有误会。我一个小女孩没见过世面，总是听风就是雨。简老师今天找我已经解释清楚了——”听到电话另一端沈卓尧同样一脸懵却本能劝解的声音，反倒激起了林芙冰的反骨：“我说你这个人烦不烦，我认识简老师的时间长，还是你认识简老师的时间长，做人要讲良心！”
林芙冰越说越生气，干脆直接将电话关机。
“莫生气莫生气。”简毓贞恰到好处的擡手安慰：“有的时候吧，警察只要见过坏人，看谁都像坏人。”
“就是的，一个下午就不停的在盘问我关于你的事。”
“是吗？”简毓贞低头帮对方夹肉的过程顿了一顿，擡起头时一脸微笑：“我刚好也听听，你有多了解我？”
林芙冰两手手背托着下巴，想了想认真道：“你是一个，志不在此的人。”
“哪怕我在你身边，哪怕你对我足够好，但有的时候，你的眼睛里流露出我不懂的眼神。”林芙冰歪着脑袋若有所思：“有的时候你对我太了解，就好像完美契合似的。但你不像网上说的什么puA，你是一个好人。”
简毓贞认真望着林芙冰用刀叉品尝美食，并没有回应对方的答复。
直到晚上送林芙冰回家。
车灯将回家的路照的很长。
林芙冰倒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忽然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打呼噜了？”女孩此时还在顾及自己的形象，有些不好意思的擡起手背擦擦口水。
不等简毓贞说话，林芙冰本能的拿起手机，刚准备开机看时间，这才发现手机没有在自己的身边：“我手机呢？不会丢在餐厅了吧？简老师，简老师？”
简毓贞的胳膊被对方晃得凶狠，转过脸依然温柔：“仙女怎么会打呼噜呢？能开车载你回家，是我最荣幸的一件事。”
“唉牙。”林芙冰丝毫没有意识到任何不妥，双手捧着脸一边笑一边望着前方看不到尽头的路：“怎么还没到家呢。”
“小冰，我可以把叫你小冰吗？”简毓贞将车停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转过身一脸期盼望着对方：“从我认识你开始，我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心中充满了危机感。”
“是因为那个什么沈警官吗？你放心，他只是我爸让我相亲的对象，我根本不喜欢他——”林芙冰下意识寻找手机：“我现在就删了他——”
却被简毓贞温柔的制止：“没关系，我自己会去找他沟通的。你下车，我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一个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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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芙冰随着简毓贞往森林的深处走去。
“简老师，是哪里啊？”林芙冰绿色的吊带裙，在午夜的森林中裙角飞扬，像是一只飞舞的精灵。
简毓贞慢吞吞的从口袋里掏出两只手套，分别，仔细的戴上。
最后带上口罩。
之后飞快的跑向对方——
林芙冰误以为对方事飞奔过来拥抱，本能的张开双臂——
像是切割一块豆腐似的。
简毓贞毫不迟疑连刺几刀。
一道温热的鲜血喷在简毓贞的眼角之间，他也没想过停手。
林芙冰本能的向后一直退，直到跌入简毓贞早已挖好的坑。
却因为刚刚喝过酒的原因，血液喷涌不停，双臂想要抓着什么，却再也上不来。
声音在夜里发出动物般的呜咽声，并不好听。
简毓贞蹲在坑边，看着林芙冰眼眸里的光一点一点消失在夜里。
他这才从口袋里掏出林芙冰的手机，分享位置之后，将手机丢进坑里。
之后，找来工具将坑重新掩埋，这才回到车里离开。
一路上，简毓贞将车窗摇下来，迎风狂呼。
直到距离赵家比较近的河边，简毓贞下车，从后备箱找来棍子放置在油门上，车辆直接冲进了河里，很快淹没。
看着车身一点一点下沉，简毓贞拿起刚刚送给林芙冰的鲜花，表演似的哀叹抚着胸口心疼车辆的损失，随即脸色恢复平静，将花束丢在了河面，很快花束随着湍急的河流消失不见。
简毓贞这才转身在附近，重新开了一辆黑色同牌照的奥迪A8。
做完这一切，简毓贞深吸一口气，感受天地精华，望着后视镜里的自己仔细观察自己这张脸，这才露出了恶魔的面目——
“沈卓尧你一个人受苦怎么可以，我要拉着所有无辜的人，和你一起下地狱。”
“这个大礼，你可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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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高过生命。
许劲坤和沈卓尧离开赵家，实在无法就这样回家，干脆买了一堆吃的回办公室。
想来想去，能够方便吃又不影响工作的，最终还是买了肯德基。
市局已经过了下班时间，整个办公大楼依然灯火通明。
许劲坤将吃的带回办公室，李晨正盯着手机看。
“吃点东西吧。”沈卓尧将手里的咖啡分给正在加班的李晨和任芳，好奇道：“之前说的交叉比对信息，有没有结果？”
李晨正忙着盯手机，顾不上回答沈卓尧。
“先吃饭吧。”许劲坤误以为李晨因为工作没有效果而挫败，拍拍对方的肩膀。随即询问任芳：“吕法医那边有消息了吗？”
“我下午的时候打了个一次电话——”说完任芳抿嘴深吸一口气，表示按捺下对方的一系列抱怨。
许劲坤已经明白了：“吃饭吃饭。”
“我们缕一缕，当前我们有32具初步勘测是自杀的尸体。这些死者之间的关系全部都是家人或者邻居，经过我们在村里的调查，他们和村民没有金钱冲突也不存在情感冲突——”
听到这里，沈卓尧忽然想到了剩余的哪一个幸存者，下意识擡起手接着许劲坤的内容：“当根据动机无法推进时，我们可以换个角度来看，这些人去世，谁能拿到好处。”
“小赵！”许劲坤坐直身体，喝了一大口咖啡，猛地一拍桌子：“我被对方凄惨童年的故事蒙蔽了，但是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工作，这可是杀人！而且是面对养育自己的家人，怎么能下得去手？！”
“那这类案件从前到现在也没少发生啊，人类为了自己的利益，都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李晨小声咕嚷着。
沈卓尧脑海中浮现出小赵的脸，很快又想到了简毓贞。
检查手机还没有姚厅长的回复，沈卓尧干脆站起身——
许劲坤询问的眼神已经望向他了。
“不好意思许队，我有些事需要核查一下，我——”沈卓尧擡手手指向门外。
“去吧。”
等到办公室恢复三个人，许劲坤的话明显少了。李晨和任芳对视一眼，举手表示自己有事报告：
“许队，之前我将32个人的通讯记录做了比对，没有得到有价值的线索，或者说支持我们拿下小赵的线索。”李晨专门拿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进行数据上的分析：“但是我比对了赵家的通话记录，在案件发生之前，六个月内的通话记录，赵家和小赵的恢复交流，是这个月才恢复的。也不存在之前使用微信沟通的可能，之前赵家人的流量几乎没用过，他们的手机上也没有那些抖音等通讯软件。我给村委会打过电话，一般沟通事情，打电话联系不上大家还是选择上门去说，毕竟用微信还得花流量费。”
“另外，我查过，小赵的社交平台。在一年前甚至半年前，他的社交平台几乎很少发，图像像素也非常粗糙。但是自从半年到现在，他更换了手机，穿的衣服也比以前有质素，眼神也更加坚定——说明物质基础比以前好了很多。但是通过银行流水来来看，他并没有收入。我问了他社交平台上的朋友，对方表示，小赵家里的情况大家都知道。他平时就在学校附近找一些零工打工，平时很辛苦也很节俭，但还愿意请大家喝奶茶什么的，大家都很喜欢他，也都愿意帮助他。前几个月简老师来学校上课，说看到小赵就想到了曾经的自己，于是两个人关系好了起来。大家都替小赵开心，没想到却出了这样的事情。”
“对了，你帮我查一下这个号码。”许劲坤想想，将简毓贞的电话号码递过去。
“欸，这个号码很熟悉——”李晨接过号码，直接在电脑里敲了敲，很快出来结果：“这个号码就是一直在和小赵联系的号码，甚至在昨晚案件发生的时候，凌晨一点还在和小赵通电话。”
许劲坤沉默了。
嫌疑人已经锁定。
现在就等尸检结果，确定死者死亡方式。
有了思路，许劲坤倒是松了口气，整个人轻松下来，精神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了。
“你帮我查下这个简毓贞，我总觉得这个人上杆子要和我们队扯上关系，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有结果通知我。任芳这边继续跟进尸检报告，有结果尽快通知我。”
“好。”两人一起回答。
“这几天一直下雨，没事就先回吧，回去路上小心。”
“是。”两人一起回答。
许劲坤大咧咧走出单位大院，伸了一个大懒腰。
直到感觉浑身骨骼也跟着伸了个懒腰，这才拿起电话给沈卓尧打了电话。
沈卓尧没有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