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劲坤甩着胳膊大步走到约定好的村口，一辆黑色的宾利车恰好停在了路口。
有些不知车辆价值的村民，骑着电动车鲁莽急切的要和宾利车抢占路口，看到车辆停止下来，随意转动车把在对方车辆上溅起一滩泥，这才仿佛赢了似的朝许劲坤的方向驶来。
就算是在城市工作这么多年，宾利车许劲坤也没见过几辆。
他不由停下脚步，好奇的望着车上即将下来的人。
很快，一身西装的司机下车，哪怕没有雨也要撑起黑色的伞，走到面向许劲坤方向的后排座位，为车里人打开车门。
干净垂坠的西裤落在崭新的鞋面，精致的五官，细腻的皮肤，和熟悉的银丝眼镜。
许劲坤微微蹙眉：“简毓贞？”
等到简毓贞下车，司机为其关上车门，而旁边座位的小赵先生穿着一身运动装从另一边车门下车，背着双肩包一脸迷茫的走至简毓贞身边。
简毓贞将手掌伸出伞下，等了几秒确定没有下雨，将伞递给司机，拉拉小赵的胳膊，示意自己陪着对方一起回家。
擡起头，正正看到已经走到面前的许劲坤。
“许队，您怎么也在这里？”藏在银丝眼镜后的眉毛微微一挑，看起来表情惊讶然而声音却丝毫没有惊讶的意思。简毓贞微微退后一步，擡手向小赵介绍：“这位应该就是负责你家的警方负责人，许劲坤，许队。”
“这话，是不是该我问你？”许劲坤上下打量对方一眼，直白说出自己的疑问：“怎么哪哪都有你？”
听到许劲坤对自己恩师的态度，小赵报复似的握紧书包的包带，黑着脸：“简老师一直都是我们村发展的重要人物，能够得到简老师的指点是我们的荣幸。当然，您可能没有老师不懂，案件调查的第一要素是尊重。”
“小赵——”简毓贞简直开心到浑身都在得瑟，却还是佯装着不在意，冲旁边学生做了个阻止的表情。
只剩下受伤的许劲坤，仰天长叹一声，回身跟在简毓贞身边，不再说话只是双手背在身后，将指节关节掰的啪啪作响。
“许队，我来是加入你们，不是离间警方与群众的关系的。”简毓贞刻意走在许劲坤身边，和对方保持同步的基调，一脸无辜。
许劲坤几次想要开口回怼，想想最终又闭嘴，只是发出两声冷笑。
“欸，这附近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连车都没有？”简毓贞不在意对方的态度，好奇打量四周感慨：“需不需要我把车开过来帮忙？”
“不用。”简毓贞的话倒是提醒了许劲坤，沈卓尧还被几位大爷堵在原地相亲，加快速度朝赵家走去。
简毓贞被撂在后面，小赵随即想要擡手陪伴，简毓贞擡手示意不必，只是望着许劲坤的方向。
晦暗的巷口，简毓贞的眼神阴冷而危险。
“简老师？”
听到旁边人的声音，简毓贞的脸色瞬间变回以前的温柔，甚至嘴角微微上扬，有种令人心神向往的帅气。
这个简毓贞，表情管理的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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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卓尧搬了一把小板凳，坐下之后膝盖比屁股还要高，只能局促的抱着膝盖挺着背在赵家门口，等待着村民的热情。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睡衣的女孩头发凌乱甩着胳膊大步冲过来，嘴里和家人撒娇：“我都说了我的心属于简老师我不我不我不——”
语速之快与年龄成反比，与善良热情成正比。
沈卓尧礼貌的站起，对于小孩子的撒娇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希望从对方口中得知赵家孩子们的生活。擡起手温柔：“你好我是沈卓尧。”
“哎呀妈呀——”一直和自家父亲撒娇抱怨的女孩转过脸看到沈卓尧，下意识弯下身双手拍拍膝盖，忙不叠捂着脸冲回家。
“哈哈哈，小伙子你别急，我家妮是看上你了嘞，继续坐继续坐。”
等到许劲坤冲进赵家，沈卓尧已经盘着腿端着碗做了整村的人口普查。
“许队。”沈卓尧捧着从村民端来的一碗面，一边吃一边拿着筷子指点江山：“你没想到吧，我都没想到。现在很少有人可以沉下心种田。咱们这个区域的村子，往南边一片，原先都是搞盗墓的，就是盗墓笔记的那种，赚了一批抓了一批，现在剩下的村民都是老实本分守着一亩三分地等着拆迁传家的。北边那一片，流行的是九零年代的去国外务工。具体的施行方式就是一家出一个或两个劳动力和其他邻居成群结伙在日本呆三年，中间不回家。三年或五年后带着钱回家。很多村民说，走之前孩子还喊着妈妈，等回来之孩子都不认父母了。但这也在当年促成村里最早盖房的人家。别看现在村子里都是老弱病残没什么人气，实际上，人家是财不外露。”
许劲坤垂下眼望着一碗油泼面香气扑鼻，又擡眼望着认真向自己汇报的沈卓尧，不由得忍俊不禁。
煮饭都要用矿泉水的沈卓尧此时在村子里捧着别人家的碗，用着别人家的筷子，认真的吃一碗面。
是自己的爱将高岭之花拉下神坛了吗？
“许队，你哑巴了？”沈卓尧汇报半天没有听到反应，一边吃着面一边提醒。
许劲坤走到旁边墙脚下，眼睛盯着沈卓尧吃着那一条面，抢过对方的筷子，夹起面条的另一端，跟着吃起来。
沈卓尧瞪大眼睛一脸震惊，此时来不及扭捏，只能加快速度吃上两口，眼看许劲坤的嘴巴即将碰到自己时，立即将面条咬断。
之后才蹙眉生气：“我们正在工作！”
“你工作的时候吃独食！”许劲坤顺势接过碗，直接吃沈卓尧剩下的面条。
边吃边擡手示意：“我把小赵接回来了。”
沈卓尧这才转过身，正迎上从屋外进来的两人。
穿着运动装的小赵在走进屋内时，脸色瞬间耷拉下来。
而身后的简毓贞走进屋内，第一眼正是望向沈卓尧！
四目相对。
沈卓尧被对方一种目的极强的眼神注视，下意识侧过了脸。
却又想起什么，重新望向简毓贞的方向。
简毓贞已经走向了他擡起手：“你好，我是热心市民简毓贞。”
沈卓尧上下打量对方，皱着眉头仔细盯了半晌，直觉这个人熟悉却又陌生。
但仔细在大脑里搜索半天，自己没有见过这张脸。
“想要认识你，们，已经很久了。”眼看沈卓尧擡起手，简毓贞主动握上，露出狡黠而鸡贼的笑。
沈卓尧像是被电打了似的浑身汗毛立起，整张脸瞬间通红局促的将手从对方手中抽.出来，瞪大眼睛重新打量眼前这张明明没有见过的脸——
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
对方早已换了表情，委屈的收回手，转身向小赵介绍众人。
只剩下沈卓尧倒退两步靠在墙边，蹲了下来。
早已被自己尘封的记忆又重新电影默片似的回到眼前——
母亲因为传.销被骗自杀的瞬间。
卧底时主凶在火焰中冲自己叫嚣的声音。
但和此时案件无关。
但和此时的人无关。
许劲坤走进屋内半晌没有人，只能重新回来，刚准备喊沈卓尧，正遇上沈卓尧擡眼望着自己——
状态不对。
许劲坤走近对方，扶起沈卓尧，小声询问，没等到答案已经开始咬牙切齿猜出答案：“是不舒服吗？我就知道你只能吃好的！”
沈卓尧被对方逗笑，摇摇头：“刚刚低血糖，我等一等就好，你进去吧。”
等到许劲坤进屋之后，沈卓尧立即站起身，转身离开赵家，朝回家化妆的女孩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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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重新化妆更衣后刚走到门口，沈卓尧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自家门口。
“哎呀。”女孩一步差点撞到对方胸口，顿时连退几步捧着脸不好意思别过身。
“不好意思。”沈卓尧从口袋里掏出证件闪了闪，随即擡手示意对方往家里回：“我有一些和案件有关的信息需要你的协助，请问你有时间吗？”
“我的天，”女孩双手捧在胸口，难以置信的望着天空：“是我这么多年的白日梦成真了吗？帅哥和我相亲已经真诚到当作工作一样认真吗？”
“请问您的姓名，年龄，职业。”
“林芙冰。”女孩也学着沈卓尧一本正经，甚至探身望着沈卓尧正在拿笔记录，完全配合道：“今年18岁，高中毕业没有上学。但是你不用担心，我家有钱，马上也要拆迁，我嫁给你不会拖累你的。”
沈卓尧自动屏蔽不需要的信息，继续询问：“请问那位简老师，是什么时间出现在你们村子的呢？”
“简老师可太帅了，太好了，我觉得简直象一场梦——”说起排位顺序第一的心上人，林芙冰仰身捂着嘴巴笑起来。
触及沈卓尧的黑脸，林芙冰心中暗喜对方吃醋，规矩的重新坐好：“简老师是上个月到我们村子的。第一次见他，是在村委会的梧桐树下，老师穿着一套考究的西装，戴着银丝眼镜，有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帅气。他跟在小赵和村长身边，说是小赵学校有资金支持，想在村里开展项目，让大家在家都能赚钱。”
“什么项目？”沈卓尧初听已经觉得不对劲：“能够赚钱的那么多距离城市近，或者比你们村更穷，甚至备选村落很多，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村？”
林芙冰愣了一下。
为什么是我们村？
这个问题她没有想过。
“反正吧，简老师来了也没有问我们要过钱，只是和我们讲课聊天。不过，他确实也提及，他很讨厌城市那种所有人自私自利的情况，讨厌城市工作没有边界的感觉，不像我们这里，时间很慢，才是应该享受的人生。”
“讲课内容只是附和你们的生活方式，没有谈及钱的问题吗？”沈卓尧垂下眼，心中下沉。
洗脑第一步，认可受害者。
“没有，简老师来了之后，甚至开车带我们这些年轻人去附近的景点逛。有一次我把冰淇淋洒在老师的车里，简老师拍拍我的脑袋说没关系，车就是为了用的。”
“他和小赵的关系如何？”
“哎呀妈呀我给你说，小赵就是我和简老师之间的第三者。”听到沈卓尧的问题，林芙冰夸张的做了鄙夷的表情，完全拿沈卓尧不当外人：“当初简老师本来是和我关系最好的，每天见面主动和我打招呼，大家出去玩的时候给我买东西，让我安排大家的行程，有什么事和简老师汇报。我们这个村，能有几个人？这不妥妥是为了和我接触吗？我甚至为了简老师，专门买了好几套新衣服！”
沈卓尧无法完全理解少女怀春，觉得又可爱又可笑。却听出来其中深意，眼波流转：“该不会是你不知不觉里拒绝了简老师吧？比如说，他让你提供你价值观里不应该出现的事情。”
原本的神采飞扬恢复了冷静，林芙冰坐在椅子里转向右侧想了想，随即又转向左侧，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沈卓尧：“不可能吧，他不会这么小气吧？”
“什么事？”
“他有一天说饿了，我说那我去给你买点吃的。但是他又说自己只想吃成都某个蛋糕店的蛋糕，咱们这里没有。我就没有吭气了。”林芙冰一边说，一边摊开手难以置信：“都是蛋糕，咱们市也有那个品牌，一样的材质，就是长得不一样，他让我坐高铁去给他买回来，还说，其实就是七个小时的来回车程，我要是早点出发，还能赶上回来吃晚饭。”
“我还想让他给我去买呢。”林芙冰说完，愤愤不平的抱着胳膊倒回椅子里。
想想又不对劲，坐起身继续生气：“是因为我没有给他买蛋糕所以他现在对我很冷淡嘛？男人都这么小气？”
沈卓尧冷哼一声摇摇头站起身：“是因为你有自己的判断能力，不容易puA，不容易被控制。”
“最开始是一件小事，后面是一件需要折腾才能完成的事，如果这些事情你哪怕觉得不妥但都为他做了，后面会进一步否定你，隔断你的社交，将你的世界里其他东西全部排除到只能容纳一个他，借机控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