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主任表情绷紧抿嘴蹙眉，什么话没说已经令周遭气氛骤降。
她环顾四周，瞥了一眼两人，自己倒是转身先走进里屋的办公室。
“什么意思？”
许劲坤已经很久没有做过学生，早已失去师生之间无需言语的默契，愣在原地双手叉腰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旁边有老师坐在椅子里懒洋洋提醒：“是让你去办公室谈。”
许劲坤这才和沈卓尧跟着走进李主任的办公室。
——是谁定下的规则，老师让学生做什么不说话，全靠自己悟。悟到了，就是情商高就是掌握了所谓的潜规则，如果没有悟到，就从学校开始预埋人生失败的长线？
如果是这样，那老板比老师要温柔可亲多了。同样看人脸色，至少看老板脸色，不给报酬可以走劳动仲裁。
但是——
纵使许劲坤，也不能轻易得罪协查对象，毕竟还指望李主任提供更多关于警方不了解的章隶初。
“其实我们也不愿意。”李主任半躺在办公桌后的椅子里，长长叹了一口气：“这孩子，太轴了。我们虽然是学校，但是...但是老师也要恰饭吃的呀。几个不知好歹的小伙子到学校来，作为老师成功制止了犯罪，我们为他鼓掌，特别棒。相信你们警方也是这样，鼓励感谢热心市民，犯罪事实未定，之后呢，还不是各回各家。那些人顶多是吃饱了没事干找找乐子，赶走了，学校安全了，不就行了。偏偏这个小章要报警。报警了，你们不能眼瞎吧，得来调查吧，好，先从学校安保不负责任开始，怎么能让闲杂人等进学校呢？之后，得从学校管理不负责任下手，为人师表怎么能教育出沈乔这样的学生呢，一定是我们学校出了问题。接下来——”
“有人12345网站举报，说我们学校的章老师和学生沈乔关系暧昧，多次见到沈乔衣着不整从章老师办公室出来——”李主任说着说着，坐起身敲敲桌子，直到现在依然面有余怒：“我们学校当时正在和同区其他学校争夺市重点，这下好了，什么都不用比了。”
“那你们问过章老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沈卓尧有些不忿：“至少要先调查一下，为什么，对不对？”
“换做是你，你会承认吗？”李主任坐在椅子上，上下打量沈卓尧，似笑非笑的哼哼：“咱们都是成年人，都是从孩子时代过来的，这些孩子稚嫩活力，光是存在，就足以令阳光四射。每一个孩子，都是一件无以伦比的艺术品。艺术品的珍贵之处就在于，她可以静静的乖乖的接受他人的打磨，但是雕刻的每一刀，如履薄冰，如临悬崖。”
“孩子们很容易因为他人的善意而弃械投降，但孩子们很难看出对方善意包裹下的邪恶。”李主任眼神怅然，却很快恢复了面对警方时的严阵以待：“对于我们校方来说，优先保证的是孩子们的安全。”
“你们这不是自相——”沈卓尧不满刚准备想问，章老师不就是因为保护沈乔被学校罢免，却还是在关键时刻闭嘴。他是来调查的，而不是打嘴仗，他只负责调查，以事实说话，而不是在案件尚未调查清楚的时候，和群众打嘴仗。
“换做是我，没有做过，凭什么要承认？”许劲坤拉开椅子，坐在李主任对面不卑不亢：“你们这明显都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李主任表情有种想笑又不敢笑的尴尬，半晌憋出一句像是在嘲笑许劲坤：“章隶初承认了。”
“我们没有逼迫他。”
“他主动承认，对于沈乔有好感，希望以后学校里的每个人妥善对待她。”
“这件事影响非常恶劣，我们当时将这件事上报局里。局里这边不知道什么原因，最终给出的就是，先教到这学期，以后再说。”李主任说完长叹一声：“说实话，这么多年，和学生有好感的老师，也不是没有，但我们是老师，怎么能放任这种畸形的感情，学生傻乎乎可以因为长得帅，或者可以因为对她好就以为这是爱情，但是老师怎么可以，爱情是要负责任，不负责任这不是耍流氓嘛！”
“上一个是谁？”
许劲坤没有给主任打哈哈的机会，倒是敏捷的抓住李主任的话头，身体前倾，望着对方的眼睛：“上一个和学生有好感的老师是谁？”
“这我当然不能告诉你了。”李主任轻咳一声，微微侧身歪这脑袋阴阳怪气：“我记得沈乔自首了对吧，你们可以问问她，毕竟另一对情侣的主角之一也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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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几乎是逃似的从李主任的办公室里出来。
经过化学老师的桌子，许劲坤甚至不小心碰到了水杯，将对方的电话直接淋湿。
“啊不好意思，要不这样，我们单位有专人可以恢复数据，不如我拿去单位给您修复一下？”许劲坤佯装万分痛心，甚至还用手掌捂着嘴巴一脸难以置信：“我真不是故意的，哎——我——哎——”
化学老师擡起手优雅的将地方援助中央油光锃锃的头发捋了捋，满脸遗憾哀伤，忙不叠的将手机从水里救出来。
双眼快要滴出泪，嘴上还要说着没事没事。
“检查一下，看好着没。”沈卓尧跟着凑在身边，一脸关心：“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可以赔偿的。”
化学老师将手机翻来覆去，迟迟没有解锁。
“哎呀你要急死我，打开抖音，看看声音好着没！”许劲坤陡然喝一声。
化学老师吓了一跳，本能打开抖音，听到声音后迅速退出：“好着呢。”
“还有键盘输入呀。”许劲坤已经没有耐性，抢过对方已经解锁的手机，直接打开微信递给对方：“随便输个什么——”
“好着呢好着呢。”化学老师丝毫没有意识到许劲坤的意图，拿起纸巾忙着擦拭手机。
许劲坤再次道歉，和沈卓尧交换眼神，两人一起退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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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两人离开办公室，沿着走廊，走向另一栋教学楼。
明天开学，今天高二高三已经安排提前上晚自习。
正是下课时间，两栋教学楼的学生忙不叠的冲出教室，通过相连的空中走廊，聊着闹着笑着。
宛若无菌鸡蛋黄一般的橘黄色点缀着孩子们的发丝和嘴角。
将走廊的身影，剪出最美好的样子。
许劲坤站在走廊中间，忽然想到什么：“对了，你们上学的时候，有没有所谓的，只有教职工才能坐电梯，学生必须走楼梯？”
“啊这...”沈卓尧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记得当时只是因为说，学生人太多了，几千人的学校，电梯就那几部，也不太现实。不过就是五六层楼，走走楼梯也没什么。”
许劲坤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走到走廊边，迎着夕阳蹙眉悠然分享自己的发现——
“根据前期所有人的反应，应该是，学校里确实有人将这些学生分成三六九等，尤其是像沈乔这种留守儿童，简直就是罪孽的邀请。加入之后，体育老师和化学老师对她不尊重，章隶初发现这个情况之后庇护她，于是沈乔想要从那个群里退出，引发群体对她的隔离，谣言更多侮辱更多，所以后期沈乔穿的明显遮挡身体。自首也是，为了短暂的脱离学校那群人的控制。”
“我们刚才和化学老师初步了解，他就是一个脑袋没毛的傻蛋。”许劲坤继续道：“抖音打开之后第一个出现的，就是他近期最关注的——那个头像特别熟悉，我怎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但是，微信里面置顶的，和抖音是同一头像。这个化学老师，喜欢的抖音红人竟然也有联系方式，还是置顶。特别熟，是谁呢？”
“梨梨——”
许劲坤正在和沈卓尧说话，身后有女孩银铃似的轻笑由远及近，刚转身擡起头，温热柔软的身体已经撞到自己怀中，下意识擡手扶了一把。
“对不起——”穿着学生装的对方转过身，粉色百褶裙角飞扬，黑色长发马尾轻轻掠过许劲坤的胳膊，露出一个可爱的梨涡浅笑。
女孩仰起脸，娇憨自信擡手比了个敬礼的姿势：“下次我注意！”
“嗯。”许劲坤点点头，忽然抓住对方的胳膊低头皱眉仔细打量：“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嗯？”沈卓尧听到这话，陡然音调拉高，心脏下沉。第一反应是诧异的打量许劲坤，已经开始在考虑申请转组的第一句写什么：难道他是双？？？？
女孩手腕被对方攥在掌心，整个人几乎是被许劲坤提起来，重心落在对方身上，在夕阳之下，发丝飞舞，眼神迷惑望着对方——
倒像是漫画中的，稚嫩少女与帅气大叔首次相遇的罗曼提克。
女孩半天挣脱不过，无奈的挑眉：“你是我抖音粉丝吗？”
“你是Lilies！”许劲坤眼睛一亮，下意识侧脸望着沈卓尧，言语提醒：“就是我刚刚说抖音和微信的那个人！”
沈卓尧迅速将刚刚自己无声的误解无声的掐灭，恢复工作状态重新打量对方。
“叫我梨梨。”
梨梨穿着简单大方的学生装，百褶裙边贴在膝盖上方，露出健康白皙的小腿，白色短袖衬衫外的胳膊，宛如一节初夏的嫩藕。脸上要很努力才能看出来睫毛有点违反人类的长，看起来白白净净，嘴角上扬唇边梨涡若隐若现，真的让人移不开眼的好看。
和沈乔相比，沈乔更符合男性对于异性的需求的美。而眼前女孩，则是男女通吃高不可攀的气质美貌双绝。
全身上下，没有任何装饰，只戴了一枚价值上恰到好处的浪琴手表。以她这个年纪，如果戴劳力士卡地亚，只会令人觉得虚荣。戴迪士尼卡西欧未免太普通。而阿玛尼mk等时装表，又不够显得专业。
清纯，妩媚，千金人设。
完美符合当前大众对于女生千金大小姐白幼瘦的审美。
——等等，沈卓尧忽然想，为什么饶是自己，在仅凭对方戴了一只表的情况下，就认定对方千金？
人设太害人。
许劲坤想了想，亮了证件：“我是刑侦队的许劲坤，旁边是沈卓尧。你们学校有老师去世了，你看你有没有时间，我们做个情况了解？”
“哥哥，你们能带我出去吗？”梨梨并没有诧异或者紧张，第一是自信这些事和她无关，第二是平常人很少能和警方打交道特别兴奋，听到许劲坤的话双眼发亮，双手合十装可爱：“请我吃牛排，好不好？”
“万一你吃好喝好敲我们竹杠怎么办？”许劲坤没有想到现在的孩子顺竿爬能力如此娴熟，却也并不反感。他回身和沈卓尧对视一眼，又重新望着对方。一声哥哥，令他的语气明显软趴趴。
“我发誓。”梨梨右手做了个ok的手势，不等许劲坤指出，重新竖起三根手指发誓：“我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还可以帮你们，只要你们想知道谁的八卦，我帮你们打听。”
如果不是调查中，发现梨梨的存在，许劲坤一定认为这个女孩可爱又大方，成为全校红人排名第一，实至名归。
但在调查中，一点一点的发现她，总有种需要时时提防的心理预估。
第一次见面就主动要求别人请吃牛排的且笃定对方会答应的，能有几个人？
沈卓尧莫名的对这个梨梨没有好感。
除了本能的排斥异性，毕竟，谁会喜欢第一次见面就往自己男人怀里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