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神情阴郁,乱发遮住前额,两道没什么弧度的细眉毛若隐若现。那双浅蓝色眼眸阴暗异常,已经挂上了缺乏睡眠的黑灰痕迹。那头泛白的亚麻色头发可谓是干枯又蓬乱,沾满了煤灰,配合她同样惨白的嘴唇,颇有种半死不活的观感。
女巫盯着他不放,她的表情很难形容,仿佛一个幽魂在诅咒活人似的。“我听说你已经学会我们的语言了......这是真的?就这几天时间?”
“也许吧,”塞萨尔说,“但这几天时间里,我除了学你们的语言还能做什么呢?”
她似乎想咬指甲,不过看到自己沾满煤灰的指甲盖,她还是忍住了。“这话很令人不安,你知道为什么令人不安吗?你学习语言的速度太快了,我总觉得你的思维和精神已经发生了异变。”
“漂流到这地方以前,我就很擅长学习不同的语言。”塞萨尔解释道。当然,这仅仅是一部分事实,另一部分事实是,哪怕有无貌者这个完美的语言对照教材,他也觉得自己学习新语言的速度快得不正常。也许,这代表他的思维和精神结构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
“我就当它是个理由吧。”她嘀咕道,“还有就是......”
“我觉得我们应该互相提问才对。”他先一步说道,“这是为了在彼此之间传达信任,你觉得呢?”
女巫咕哝了一声,然后说:“你想问什么?”
塞萨尔指指把脸像朵花一样打开对着阳光招展的无貌者。这东西的行为实在很难理解。“你在城堡花园就知道她是无貌者了?”他问道。
“我当然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跟我们过来?”
“我想摆脱柯瑞妮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只是没找到过机会,也没找到过合适的同谋。”
“呃......合适的同谋?我和她?”
“还有什么比一个没有出身也没有起源的外域漂流者更合适?而且你还骗走了伯爵留给他自己用的无貌者。虽然你也很值得怀疑,但你至少比那些天知道在崇拜什么的本地人可靠。”
塞萨尔观察了一阵小女巫的表情,发现她视线里全是紧张不安和对他人的排斥。
这世上的智慧生灵,大多都有各自信仰的神祇,可她认为,那些崇拜神祇的家伙全都可不信。
在柯瑞妮、菲瑞尔丝乃至塞恩眼中,或者说,在他们对世界的诠释方式里,扮演着终结万物这一神职的异神阿纳力克才是唯一真神,是本来就存在且一直存在的非造之神,可谓是当今世界一切的起源。
这说法其实很有针锋相对的意味,塞萨尔想。根据狗子获取的世俗中人记忆,现今宗教体系下,无论商贩、贵族还是平民,他们都把阿纳力克当成一个荒诞怪异、不可交流的异神。通俗点说,人们觉得阿纳克力就是一个有着终结万物使命的孽怪,就好比北欧神话中的灭世黑龙尼德霍格。
与此相对,在柯瑞妮的诠释理论里,如今受到普遍崇拜的神祇,——那些如多神教神明一样各有其亲缘关系的人格神,其实都是恶魔和远古的精怪。它们的存在,就是在欺骗生灵,它们的信仰,乃是在摧毁人们灵魂的自由。
这么看来,即使在真有神存在的世界,各个群体对世界的诠释还是充满了矛盾。
大部分人都相信,诸神会倾听自己的祷言。它们可以被虔诚的行为打动,可以借由在现实的奉献换取死后世界灵魂的长存。并且不止人类,各种智慧生灵都在用虔诚和奉献维护诸神的权威。
至于柯瑞妮这一脉,哪怕如今流亡荒野了,他们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他们觉得人们只是在像奴隶一样卑躬屈膝,乞求古老的恶魔和远古的精怪给予自己恩赐。
塞萨尔没什么下结论的想法,他只是觉得人们诠释世界的方式各不相同,不能因为谁距离他更近,就认为谁的说法更真实可信。
未必俗世中人的说辞全是假的,也未必法师的说辞就全是真的。但他塞萨尔已经落入了追随阿纳力克的境地,很多事情,其实已经由不得他来决定了。它究竟是条象征着灾厄和绝望的灭世黑龙,还是万物起源,对他这么个微不足道的异乡人来说,其实根本没区别。
反正无论在哪种诠释里,阿纳力克都不会倾听祷言。它只会被一些疯狂的信徒往现实牵引,然后造成极端恐怖的灾难。
“听你的说辞,你似乎也不信任我。”塞萨尔把话题转向她本身。
“我不信任任何人。”年轻的女巫盯着他。虽然话语很尖刻,但她说话的语气不像是在恐吓他,更像是在给自己寻找相信他的理由,“不过,我很了解你冒然接受的道途。如果你不想哪天完全疯掉,或者在失血过度后像块破抹布一样死在你的无貌者怀里,被它一点一点吃下去,你就要听我的,你明白吗?”
她说的对。尽管她只是个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