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又抓包了？”
颜末被颜子善这突如其来的一问，瞬间像被扼住了咽喉，张了张嘴，愣是一时语塞。
他的脸“唰”地一下涨得通红，平日里的伶牙俐齿此刻仿佛被施了定身咒，全然没了往日的风采。
颜子善见他这般模样，也不再言语，只是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那眼神仿佛在说：“嘿，我都懂，你就别解释了。”
这眼神让颜末更加无语，气得他伸手就朝颜子善指了过去，手指在空中抖了抖，却又不知该如何发作。
随后，颜末赶忙整理了一下情绪，转过头，对着李世民恭敬地说道：“陛下，臣也着实没想到那群学子竟如此疯狂，早知会有这般情形，臣无论如何也不会在那儿作诗了。”
李世民原本就气得不轻，听到颜末这话，更是火冒三丈，刚想发作，却又强忍着将怒火给按了下去。
他皱着眉头。
大唐之人向来喜好吟诗作对，兴致一来，留下一两首诗本是平常之事。可这颜末却与众不同，他素有“大唐诗圣”的美誉，出口成章，佳作频出，每每都能让人赞不绝口。
只是，李世民实在想不明白，颜末为何就独独钟情于春华楼那个地方，竟然在短短几日之内，就在那儿作了四五首诗词。
然而，李世民又怎会知晓，在颜末心中，春华楼还真是个不错的所在。
那儿伶人非常不错，柳青芝，双儿，凝儿，都是才艺俱佳的女子，颜末很欣赏她们。
“朕差点忘了，你前几日去梅花庵，还留了一首咏梅诗。”李世民微微眯起眼睛，努力回想那首诗的意境，缓缓说道，“朕偶尔闲暇之时，还会琢磨你写的这首诗，意境非凡，着实写得极好。”
颜末赶忙躬身行礼，谦逊地说道：“陛下，言重了，臣不过是有感而发，雕虫小技，让陛下见笑了。”
李世民接着说道：“你要是以后能多在梅花庵这种地方写诗，朕就不信那群言官还能抓住你的把柄弹劾你。”
不提言官还好，这一提，颜末心中的火气“噌”地一下就冒了起来。但在李世民面前，他还是强装镇定，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可那微微握紧的拳头，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愤怒。
好在李世民并未察觉到他的异样，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颜子善，说道：“子善，你先安排信得过的人前往豳州，至于你，等子初大婚之后，你再亲自前往。”
李世民心中自有一番考量，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觉得李艺应该不至于直接起兵造反。
颜子善听到这话，先是一愣，他原本打算明日就动身前往豳州，压根没考虑到这一层。
经李世民这么一说，他仔细一想，觉得陛下所言极是，自己确实该留下来，不然谁替颜末当酒？
但颜子善心中还是有些担忧，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陛下，这样的话，会不会……”
李世民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不可能什么事都要你亲自动手，不然要手底下的人干什么？”
颜子善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此刻，他心里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
一旁的颜末，表面上面容平静，可内心却激动不已。他怎么也没想到，李世民竟然还记得自己的婚期。
李世民看着颜末，严肃地说道：“子初，大婚前后一个月，不准你再去春华楼，还有，这次救济灾民的奖赏也没了，权当这次对你的惩罚。”
李世民虽然十分看重颜末，但为了稳住朝堂的安稳，也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定。
毕竟这次赈灾，颜末的功劳不可谓不大，众人都看在眼里，如此功过相抵，也好堵住那群言官的悠悠之口。
对于赈灾的功劳，颜末本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所谓的奖赏，不过是一些银子、锦罗绸缎和珠宝罢了，这些东西，他颜家又怎会缺呢？
而且他心里清楚，李世民赏赐下面的银子，大多都是从内帑出的，而李世民内帑里的银子，大部分又都是琉璃工坊的分红，这可不就是左手出，右手进嘛。
“陛下说的是，臣认罚。”颜末恭恭敬敬地说道，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不满。
李世民见状，故意逗他：“你这小子，承认错误倒是挺快，看来朕对你的惩罚还是轻了，应该再加上二十大板。”
颜末一听，顿时慌了神，赶忙说道：“陛下，您可是一言九鼎，说出的话，哪有反悔的道理啊。”
颜末可不想真的挨板子，二十大板打在屁股上，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开花肯定是免不了的。
李世民看着他那着急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怎么，朕就反悔这一次也无妨。”
颜末听了，一时无话反驳，心里暗自叫苦不迭。要是李世民真的反悔，那他除了乖乖挨揍，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此时，站在旁边的无舌公公，眼睛瞪得老大，嘴巴惊讶地合不拢，心里不禁感叹：这君臣二人，看起来倒更像是父子在斗嘴呢。
与此同时，在安康坊范家大院里，冬日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庭院中，院中的梅花正开得娇艳。
范家主正手持剪刀，专注地修剪着花枝，那神情，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和眼前这株梅花。
突然，一个下人急匆匆地从府外跑了进来，脚步急促，径直朝着厅堂奔去。他站在门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整了整衣衫，走上前，对着范大人恭敬地行礼道：“家主，颜家二子已经进宫，想来这个时候已经……”
下人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范家主一听，手中的剪刀停在了半空，缓缓转过头来，目光犀利地看着下人，问道：“你是说陛下宣了他们两个人？”
下人赶忙郑重点头，说道：“属下亲眼所见，看到他们二人一同进了宫门。”
范家主眉头紧皱，低声嘀咕道：“奇怪，陛下看了折子，不应该只宣颜子初一人吗？怎么把颜子善也召进了宫，难不成是因为别的事？”
说着，他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又问道：“那些折子，是不是今日递上去的？”
“听郑主事说，折子已经递了上去，想来这个时候已经出现在东宫。”下人赶忙回答道。
范大人一听，心中更是好奇不已，喃喃自语道：“那就奇了怪了，难不成是折子出了问题？”
范大人实在难以相信，李世民看了折子，会对此无动于衷。
“你且去打听打听，看看宫里到底发生了何事。”范大人一边说着，一边将剪刀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焦急。
“是，家主。”下人领命后，转身匆匆离去。
颜末和颜子善出了宫，颜末驻足，久久凝望那高大巍峨的宫门，神色凝重，缓缓说道：“堂兄，等你到了豳州之后，切不可轻举妄动。一定要等到形势发展到最危急的时刻，方可动手。”
颜子善神色一凛，心中明白如今颜家处于风口浪尖，各方势力都在暗中窥视，仿佛有无数双眼睛隐匿在黑暗之中，时刻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他郑重地点点头，说道：“我会格外注意的。只是陛下那边，我担心到时候你不好解释。”
颜末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抬头望向天空。
此时的天空湛蓝如洗，澄澈得没有一丝杂质，相较他记忆中的 21世纪，似乎更加纯净透亮。
他语气笃定地说道：“无妨，陛下那边我自有安排。”
见颜末如此信心十足，颜子善心中虽有疑虑，但也不好再多问。
颜末接着说道：“你要明白，李艺绝非我们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虽说解决他本身并非难事，陛下心里也清楚这一点。但关键在于他的背后，牵扯了太多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极有可能与朝廷大臣暗中勾结。”
颜子善听闻，心中一紧，见颜末没继续说下去，不禁追问道：“那要不要查一下，只要给我一点时间，我定能将那群人都查出来。”
颜末轻轻摇摇头，眼神中透着审慎，说道：“不用了，陛下都没有要查的意思，我们更不能擅自行动。若是我们贸然插手调查，就完全脱离了陛下最初的打算，反而会让颜家在陛下心里留下难以磨灭的阴影。你要时刻记住，不良人是服务于陛下的，切不可越权行事。”
颜子善恍然大悟，再次点头，说道：“放心吧，我记住了。”
二人转身进了马车，车厢内略显狭小，气氛却因刚刚的对话而显得有些凝重。
颜子善微微叹了口气，感慨道：“这当官的门道可真是太多了，还是做游侠的时候开心自在，整日无拘无束，没那么多烦恼。”
颜末闻言，轻轻笑了笑，目光中带着洞悉，说道：“游侠固然不错，可局限性太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理想，游侠不过是你当初被迫选择的一条路罢了。”
说着，他伸手向上指了指，神色认真，“回归本质，若要真正实现惩强扶弱的抱负，只有往上攀爬，爬到足够高的位置，你才有足够的能力和权力去实现梦想。”
颜末的话，如同重锤一般，敲在了颜子善的心坎上。
回想起自己之前的经历，最初确实没有这样的想法，只是在经历了诸多世事之后，才渐渐意识到，想要实现自己心中的理想，似乎只有当官这条路可走。
颜末见他若有所思，继续说道：“你如今的地位，说低也不低，说高却也不高。不良人的地位，终究是取决于陛下的态度。但现在大唐逐渐步入安稳，不良人若想要更进一步，目光只能往北边看。”
颜子善瞬间明白过来，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说道：“你是说高句丽？”
颜末没有回应，只是用沉默默认了这一猜测。颜子善皱了皱眉头，说道：“应该还没那么快吧，东突厥的问题都还没彻底解决呢。”
颜末神色沉稳，说道：“没错，但也不会太久，最多三年，陛下的矛头定会指向高句丽。”
颜末自己也没想到李世民会有如此打算，他也是在一些不经意的细节中察觉到这一点，而这与他所熟知的历史相比，足足提前了十几年。
颜子善思索片刻，说道：“那我接下来还是把重心放在李艺身上。”
颜末赶忙提醒道：“别光注意他一人，他夫人和母家都要派人严密监视，尤其是他夫人，你一定要派人紧紧盯着，仔细留意她平日里接触了哪些人。”
颜子善点头应道：“好，我记住了。”
马车继续前行，二人又就一些细节问题聊了一会儿，随后便在岔路口分开行动。
颜末乘坐的马车朝着虞家的方向缓缓驶去，而颜子善则策马扬鞭，奔向唐家。
今日的虞家，大门敞开，一副喜气洋洋的景象。
府内的丫鬟、侍卫们正忙碌地布置着，到处都挂满了大红色的绸带，张贴着喜庆的喜字，整个府邸都沉浸在一片热烈的红色氛围之中，让人眼前一亮。
颜末刚下马车，虞府的管家就眼尖地看到了他，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恭敬地说道：“姑爷来了。”
对于这个称呼，颜末早就习以为常，即便他与虞梦岑还未正式完婚。
颜末微微点头，问道：“梦岑在府里吗？”
“在呢。”虞管家笑着应道，随后领着颜末走进府中，径直朝着后院走去。
一路上，丫鬟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恭敬地行礼。
二人来到后院，这里静谧清幽，与前院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
虞管家转身，笑着对颜末说道：“姑爷稍等，我这就去叫小姐。”
颜末微微颔首，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就听到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
虞梦岑满脸笑容地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丫鬟绿春。她眉眼弯弯，甜甜地唤道：“兄长。”
颜末看着眼前笑意盈盈的虞梦岑，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他站起身来，说道：“梦岑，想我了没。”
“想！”
虞梦岑抿嘴一笑，脸颊泛起一抹红晕，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