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子善打开车窗，只见路上行人多了起来，趁着年前，百姓纷纷冒着严寒出门采购，这时颜末也望向外边，他想到了自己以前。
一个人过节没意思，独守空房，出门压马路，一手手机，一手啤酒瓶，走在冰冷的大街上，黑暗与光明交织，颜末一时竟分不清，是不是天亮了，后来他才知道原来是自己醉了酒。
“子初，等从宫里出来，到时候我叫上唐如烟，你把虞小姐叫出来，我们也去采购一点东西吧。”
颜子善合上车窗，转过头提议道。
这个主意不错，颜末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但他心里也有忧虑，怕进宫时间太长，耽误他们下午游玩。
想到这，颜末又不想进宫了。一旁，颜子善敏锐察觉到他的眼神变化，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微微皱眉。
“别想着跳车，要是伤到哪，我怎么跟叔母交代。”
“我没想，我想那干嘛？你看我这身板，像能跳车的人吗？”
“像，你还别说，别人不一定能干出来。你是谁啊，颜子初，要是和别人一样，那就不是你了。”
“我……”颜末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苍白无力的反驳，反而会让人觉得好笑，他可不认为颜子善能有什么好想法。
于是，颜末扭过头，打开车窗望向外边，不一样的地方，有不一样的风景，从颜府到皇宫，要经过一段繁华之地，因而拥挤一些。
马车行驶的很慢，颜末可以静静欣赏，一群人讨价还价，偶尔还能看到一些杂耍，他突然发现，自己坐在马车里，像是在巡视。
跟未来考公很像，无非是一个坐在车里，一个坐在马车里。
过了繁华路段，马车一路疾驰，很快便来到了皇宫。
距上次进宫，已经过了快六七日，颜子善和颜末下了马车，走到宫门口，守卫例行检查，片刻后，只见一个小太监从里面走来。
小太监向颜末和颜子善行了一礼。
这个小太监颜末在熟悉不过，他每次进宫都是眼前这个瘦小的太监领路，还有几次在颜府门口接旨，宣读圣旨的太监也是他。
侍卫站回原位，颜末径直走向小太监，小太监面带微笑，也不知道咋了，一见到颜末，他就倍感亲切。
“颜大人，你怎么来了？”
小太监询问道，他记得无舌公公说，只有颜子善一人。
颜子善走了过来，拍了拍颜末肩膀，对着小太监说道，“我拉着他来的，省的比下午一会还要宣召他，你也省的跑一趟。”
见到颜子善自信满满的模样，小太监也不再说啥，毕竟颜子善说的在理，自己也省的跑一趟。
小太监转过身做了请的手势，颜末轻车熟路，这条路，以前他很想走在上面，但真的走在上面，又觉得以前想法太幼稚。
在小太监的引领下，朝着李世民所在的宫殿走去。宫里已然没了之前的景色，枯枝败叶，除了错落有致的宫殿，就剩下长绿的植被。
一路上，颜末心里还在犯嘀咕，不知道李世民这次找颜子善何事。
不良人平时没什么事。
在这次救济灾民中，不良人更是表现突出，但奖赏都已经下来，他们高兴归高兴，生活还是回归正常。
难不成陛下是有其他打算？
想到这，颜末扭头看向颜子善，只见颜子善显得信心满满，似乎已经做好了应对一切的准备。
两人来到宫殿门口，太监进去通报后，便请他们入内。
颜子善和颜末走进宫殿，看到李世民正坐在龙椅上，一脸严肃的模样。
两人赶忙上前，跪地行礼道：“陛下，臣颜子善、颜末拜见陛下。”
李世民看着颜末，说道：“这不是朕的颜爱卿吗？今日怎么想起来看朕了？”
颜末无言，他很想说对李世民说，不是他自己想来，而是一旁的颜子善应拉着他来的。
然而，上面做的毕竟是李世民，该有的态度还是要有的，颜末拱手道，“臣几日不见陛下，甚是想念。”
“行了行了。”李世民听了都想吐，连忙摆手示意，“起来吧。此次叫你们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商议。近日，燕王李艺在属地的举动十分可疑，他大肆操练士兵，分发粮食，奖赏将领，似有谋反之意。朕打算派人前去处理此事，你们可有什么想法？”
李世民本想着安排颜子善带人前往，要是发现李艺有所动作，以颜子善的武功，完全可以将对方扼杀。
颜末听了，心中暗自思索。他知道李艺手握重兵，若处理不当，很可能引发一场大战，对大唐的百姓和社稷都会造成极大的损害。
颜末可不想看到这样的场景，不然，他的目的达成时间又要推迟。
若是有人打乱他的计划，那颜末可就要和对方玩真的了。
“陛下，他们几位何意？”
颜末反问李世民，他口中之人正是房玄龄他们几位老臣。
李世民自然清楚，只是他没想到以前有主见的颜末，这次竟然询问他人何意。
“朕让你们说。”
李世民还是喜欢以前有主见的颜末。
“陛下，臣以为，此事不可操之过急。李艺手中兵力雄厚，若直接派兵镇压，恐怕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不如先派人去试探一下他的态度，看看是否有和平解决的可能。”
颜末知道这种可能性不大，于是接着说道，“陛下，刚才所说，想来可能性很小。在我看来，晚动不如早动，现在放纵，就是在纵容，到时候后悔的只会是陛下。”
李世民点了点头，颜末说到了他的心坎，若是事情真的发生，那最后悔的只有他李世民，大唐皇帝。
明知道李艺谋反，却犹犹豫豫，俨然没了秦王时期的敢打敢拼。
现在毕竟是大唐皇帝，李世民多了几层深思熟虑，“朕也有此想法。只是，派谁去合适呢？”
颜末说道：“陛下，臣以为褚遂良褚大人合适。”
李世民看着颜末，沉思片刻后，说道：“褚遂良倒是个不错的人选，上次跟你一起去了草原，回来之后，朕就发现他变了不少，所以朕就安排他给玄龄打下手。”
这件事，颜末也有听说，从草原回来之后，和褚遂良有单独见过，两人喝了酒。后来各自忙各自的，颜末就再也没见过对方。
“陛下，褚大人肯定没问题，但臣以为，还需要派一人前往。”颜末看向颜子善，从刚才李世民看颜子善的眼神，颜末已然猜到了，“只不过这个人需要在暗地里，不被外人知道，也不能让自己人知道。”
李世民会心一笑，知他者，非颜末也。
颜子善听得稀里糊涂。
李世民又把目光投向颜子善，“你觉得如何？”
“啊？”
颜子善大眼瞪小眼，他觉得？觉得啥？
李世民微微一笑，也不只是被颜子善气笑了，还是他觉得颜子善傻里傻气，都是颜家人，为何差距如此之大？
颜末也没解释的意思，最后李世民只好亲自解释，“朕的意思，是让你带人前往豳州，监视李艺，若是他有所动作，不用禀报，直接把他抓来，朕要亲自审问。”
颜子善点点头，这事他在行。
“诺，陛下放下，臣定然不辱使命。”
“你做事，朕放心。”
颜末在一旁说道：“陛下，这事定下来了，那就说说褚大人的事。臣建议让褚大人带上一些礼物前去，以表诚意。”
李世民听了，觉得这个建议不错，说道：“就按你说的办。”
在宫殿之中，烛火摇曳，将昏黄的光晕肆意泼洒在地面上，也给这庄严之地添了几分暖融之意。
李世民端坐在龙椅之上，身姿挺拔，像个不知疲倦的机器，可那紧皱的眉头却泄露了他内心的烦闷。
这时，无舌公公迈着细碎又沉稳的步子，怀里抱着一摞折子匆匆走进来。
颜末站在一旁，眼睛不经意间扫过那摞折子，好家伙，少说也有三十多本。
他的心思瞬间飘远，脑海里浮现出与虞梦岑约好的采购之行，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心想着得赶紧跟陛下请辞。
可抬眼瞧见李世民正全神贯注盯着手中的折子，那冷峻的神情，让颜末刚到嘴边的话，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拽了回去，怎么也说不出口。
李世民伸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折子，展开细细看去，原本还算平静的面容，瞬间像被定格住了一般，表情凝固，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紧接着，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没多会儿，他“啪”的一声，合上这本折子，又迅速拿起第二本。只见他的目光在折子上快速移动，脸色愈发阴沉，牙关也不自觉地紧咬起来。
第三本、第四本……一本接着一本，李世民的情绪像被点燃的火药桶，逐渐到达了爆发的边缘。
当看到第十本时，他终于忍不住，重重地将折子摔在桌上，震得案几上的笔墨都跟着晃了晃。
“这群言官，整日都在干什么！难道都闲得没事做了吗？”李世民怒声呵斥道，声音在空旷的宫殿里来回回荡，震得人耳鼓生疼。
颜末站在一旁，心里“咯噔”一下，暗自嘀咕：“难不成我又被这群言官弹劾了？可我啥也没干啊。”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见一本折子“嗖”的一声，像离弦之箭般朝着自己飞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颜末眼疾手快，伸手稳稳地接住了折子。他也顾不上许多，快速展开折子扫了一眼，随即双手一摊，脸上满是无奈与愤懑，大声说道：“陛下，这群人是不是脑子糊涂了？放着百姓的事儿不管，整天就盯着我这点芝麻绿豆大的事儿。怎么着，没了我，他们就找不着活儿干了？”
李世民看着颜末这副模样，心里的想法竟和他不谋而合，重重地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一旁的颜子善，早已惊得呆若木鸡，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地盯着颜末手中的折子。
他怎么也想不到，颜末竟然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拿起了奏折，还堂而皇之地看了起来。
李世民没好气地开口说道：“他们的事儿，朕自会处理。”
紧接着，话锋一转，犀利的目光直直地射向颜末，“倒是你，你看看你自己，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思跑去春华楼。去也就罢了，就不能低调点，偷偷摸摸地去？你倒好，明目张胆地去，那群言官不盯着你，还能盯着谁？”
李世民越说越气，想起那些折子上对颜末去春华楼详尽的描述，甚至细致到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一度让他怀疑是不是有人专门躲在暗处，时刻监视着颜末。
颜末听了李世民的话，心里那股火“噌”地一下就冒了起来，上次因为有李世民的嘱咐，他选择息事宁人，可这次，他打定主意，绝不再退缩。
“陛下，这群人就是蹬鼻子上脸。”
颜末在心里暗暗想着，不过这话可不能跟李世民说，要是说了，自己之后报复的计划肯定就泡汤了。
李世民白了他一眼，像是长辈在训斥子侄，“你还好意思生气。还有五日就要成婚的人，竟还想着去那种烟柳之地。”
“陛下，我去春华楼不过是为了收集些民间趣事，了解百姓的生活状况。”颜末眼珠一转，赶忙找了个理由为自己辩解。
李世民冷哼一声，说道：“你少在这儿跟朕耍嘴皮子，收集民间趣事，非得去春华楼？别的地儿就不行了？”
颜末挠了挠头，嘿嘿一笑，说道：“陛下有所不知，春华楼人多嘴杂，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消息那叫一个灵通。我在那儿，还真听到了不少有用的事儿呢。”
“哼，强词夺理。”李世民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神色明显缓和了不少，“别以为朕不知道，那春华楼要不是有你写的几首诗词，想来也不会那么出名。不是朕说你。你去哪写诗不行，非要在那种地方。现在好了，长安城的才子跟着你都去了那里。”
这时，颜子善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子初，你又让抓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