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谢荣怒斥道。
他猛地站起身,走至跪在地上的五皇子跟前。
低垂着的眸子盯着五皇子,嗓音压抑着怒火,“朕为你延请名师教导,每日累及也不忘抽查你的课业,在你身上花费诸多精力,就是为了让你长大后,不务正业,去游山玩水的吗?”
“你可知太子之位意味着什么?”
“你若是成了太子,将来大越的江山,朕的一切都将是你的!”
“而你却不想要这一切,整日想着玩乐!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谢荣怒道,语气里都是恨铁不成钢与浓浓的失望。
五皇子长这么大,还从未被谢荣如此疾言厉色对待过,当即身子忍不住一抖,脸色陡然变得惨白。
可他却不明白自己的想法到底哪里错了,难道不当太子就是不务正业吗?
可他根本从未奢想过那个位置。
他有几斤几两,他自己心里清楚的很。
从前,他是所有兄弟里面年纪最小的,有几个哥哥顶在前面,根本没有多少人将他放在眼中。
他生母出身低微,没有显赫的外家,朝臣们的目光大多数是在安王和三哥身上,是以他从未觉得太子之位会与他有什么关系。
在他的心中,只有三哥配得上那个位置。
三哥为大越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几度在生死边缘徘徊,立下赫赫战功,这是他应得的。
可老天不遂人愿,三哥还没来得及父皇立他为太子便死了。
三哥才死了多久啊,那些大臣就急吼吼地催着父皇立太子,还将他给扯了进来。
他一点也不想当太子。
从他懂事起,他就被困在这四方的红色围墙当中,周围都是父皇安排的人。
他们不许他做这,不许他做那,他只能不断的听从父皇的话努力学习,连自由出宫的权利都没有,像一只没有感情提线木偶,一直按照别人的意志活着。
他一直盼望着长大,希望有一天能够与其他兄长一般独自出宫开府,独自生活,那时他想如何便如何,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他再也不用受到任何约束。
可若他当了太子,他就永远被困在这金瓦朱墙的皇宫里,一生都将不得自由,沉重的责任会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其实当时三哥的葬礼结束后,从父皇说的那些话中,他便听出了些许端倪。
父皇是在让他去争。
他不知父皇让他去争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可是不管如何,他都不愿,于是便只能装傻。
他想着立储一事这么多年都没定下,又经历了三哥一事,应当不会这般快。
却不想短短几日,事情便到了如今这一地步。
更想不到,那些他从未有过交集的大臣居然会举荐他为太子,这令他既惶恐又害怕。
他害怕父皇认为他勾结朝臣,降罪于他。
可是从父皇今日说的话与态度来看,事情似乎并非他所想象的那般,父皇似乎也属意于他。
可是这怎么可能,明明在父皇的心中应当也是三哥最重要才对。
然而事实确实摆在他眼前,由不得他不信,但他也不会就此认命,他要为自己争上一争。
五皇子狠狠闭了闭眼,牙一咬,俯身,头重重的磕在地上,“父皇赎罪,可儿臣真的从未肖想过太子之位!”
“在儿臣心中,只有三哥担当得起这个位置,三哥为大越出生入死,只有三哥才配当太子!”
谢荣见五皇子这般,气得大脑都有些发晕,愈发后悔当初没有及时阻止五皇子与谢南渊来往。
他稳了稳心神,这才开口道:“朕也知晓渊儿为大越所作出的贡献,他的死,朕也很心痛,所以才在他死后追封他为太子。”
“可是你要知晓,便是再如何,渊儿也已经死了。”
“死了,便一切都没了,朕也不可能将大越的江山交到一个死人手中。”
五皇子身形一滞,抬起头道:“可是父皇,您还有大皇兄和四皇兄……”
谢荣见五皇子这般推诿,心中怒火愈发高涨,声音不禁高了些,“你大皇兄和四皇兄是什么样的,你难道不知道?”
“你大皇兄身体有疾,便是在宗室子弟里选一个,也不当是他,你四皇兄……”
谢荣说到此处,顿了顿,似很是无奈,“总之,朕如今膝下只你们三人,合适的人选只有你一个,这也是为何那些朝臣都举荐你的缘故。”
五皇子身体一僵。
谢荣见状也知晓差不多了,便道:“你既生在皇家,身处在这个位置,享受百姓的供奉,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那些个不切实际的幻想最好早早摒弃了。”
“朕先走了,你好好想想吧。”
他一挥衣袖,抬脚朝外走去,却即将垮出门槛时止住了脚步。
神色一顿,继而微微侧头,面色平缓,说出的话却令五皇子不寒而栗,“你既不为自己,也该为你母妃想一想。”
“你是被半数大臣们举荐过的,若是旁的人当上太子,会不会忌惮你,会不会对你出手。”
“你也就罢了,你母妃最是柔弱,那些人会不会对你母妃出手?”
“你母妃辛苦生你一场,莫要为你的私心,让她丢了性命。”
说完,谢荣便大步一迈,离开了。
只余下五皇子瘫坐在地上,眼中尽是灰败。
——
立太子一事纷纷扬扬传了好几日,沈琼华与洛希瑶自然也听说了。
二人都没想到呼声最高的会是五皇子。
沈琼华倒还好,但洛希瑶与五皇子关系最为要好,自然是知晓五皇子的性子的。
知晓他从未想过要当太子,在宫中憋得久了,一心只想长大后能够去外面的世界游山玩水,领略各地风土人情。
心中不免为他担忧起来,怕皇上猜忌他。
只不过如今,因着皇上前段时间的病重,宫内戒备森严,她也进不去宫里,不知晓五皇子如今在宫内的情形如何。
且眼下,洛希瑶还有些顾不上,因为她发现,她爹出征这么久了,一点消息都未曾传回来。
按照时间来推算,镇国军应当早就到北疆边境了才是,战况如何竟是一点都未传回京城。
京城众人一心都扑在了立太子的传言当中,竟也没人察觉出怪异之处。
洛希瑶倒是想过写信给镇国公,但又一想,谢南渊的死讯已经人人皆知,但北疆距京城数百公里,且又在打仗,她爹未必能听闻。
若是她爹并不曾听闻,她这信一去,指不定会影响她爹,甚至影响到北疆的战局。
一人之忧与大越的百姓相比,孰轻孰重,洛希瑶还是分得清的。
思前想后,遂丢了笔,那封信到底未曾寄出去。
心头刚放下这事,想着哪一日求见一下皇后,进宫趁机见五皇子一面。
却是不想她还未曾付诸行动,皇上便下达了册立五皇子为太子,五日后举行册封典礼的圣旨。
一时之间,响彻朝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