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帝脸上露出笑意,“你个老不死的,竟然还没死。”
“当然,你知道的,单凭你的实力是杀不死我的,即使加上它。”
老道挖了挖鼻孔,随后双指合拢弹了出去,“八年了,你知道这八年我是怎么过的么?”
始皇帝却是挑眉笑道:“你不是早就出来了么?”
“你知道?”老道面色一愣,随即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半晌过后,他方才开口道:“看来我倒是小瞧你了。”
始皇帝沉声说:“昨日黑冰台使者途径华阴平舒道返回咸阳时,有人拦路献上玉玺,并言“今年祖龙死”,我便猜到你会来此,但没想到你竟然这般心急。”
“我怎能不急?”老道双目逐渐变得清明,目光炯炯、颇为愤恨的说:
“他们已尽皆完成其使命,唯独老道我棋差一招、导致步步维艰,至今仍是一无所获!
当他们翻手为云,搅动风雨之时,老道我却只能流连于乡野之间,去做那一神棍,干着那赔本的买卖,只求积蓄实力,期待有一天他们能够成长起来,搅动天下。
嬴政,老道我苦困了八年,如今老道我实力恢复,昔日种下的果实也已将要丰收、如今该轮到你死了!”
始皇帝摇头沉声说:“当年洞庭湖上,朕便料到会有这一天了。只不过当初朕也是棋差一招,没能将你彻底镇压于洞庭湖底,如今终究是让你这头老王八上岸作乱了。”
“哈哈哈!”
老道好似孩童听到笑话一般,夸张的捧腹大笑。
半晌后,老道方才开口说:“当初你称始皇帝不过三载,洞庭湖上是何等的意气风发?老道见之亦是心神向往。”
顿了顿,老道话锋一转喝道:“如今呢?老道若是没看错的话,你已生出白发了吧?”
始皇帝此刻眼中没有愤恨,反倒像是重逢久别的老友,颇为感慨的说:“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这章台宫的宫门开了又闭,宫内繁花也是陆续凋零后再发新芽。”
始皇帝苦笑着说:“人,终究是敌不过时间...”
“所以你将希望寄托于那所谓的长生不老药上?”老道闻言更是大笑着说:
“嬴政啊嬴政,你总是能在我打心中想要钦佩你的时候,让我忍不住捧腹大笑,觉得你们也不过如此。”
顿了顿,老道眼中闪过轻蔑,不屑的说:
“他们与我说,这个世界另一端有一群自称“神之子”的家伙,生前穷尽人力物力修建金字塔,死后挖空五脏,裹上层层破布成为那一具具令人作呕的干尸,妄图灵魂不灭,死后仍继续统治臣民,达到永生!
而另一群人,则自称为“太阳之子”,他们认为太阳需要活人鲜血的滋养,便大规模的将活人献祭给太阳,妄图以此实现自身的永恒!
还有人自称什么“阿波罗神的化身”,他们饮用处子体内温热的鲜血,甚至丧心病狂到定期取处子体内鲜血沐浴,妄图突破寿元的限制,永葆青春!”
老道说到此处眼中不屑之意尽显,甚至还有一丝厌恶之情,
“明明也都算的上是当世的豪杰,再不济也是一方霸主,为何会如此荒诞?我们能够降世,难不成你们还对你们所谓的“神”而深信不疑不成?”
始皇帝摇头,沉声说:“人生不过百年,你们探索出了一条长生不老的道路,缘何会对尚在途中的人尽显嘲讽?”
“我们也不是长生不老,只不过寿元照比你们多一些罢了。”老道摇摇头,随后忽然笑着问道:“听说你已经开始给自已建造皇陵了?”
“入土为安,自古有之。”始皇帝淡淡道。
老道却是挖着鼻孔,往身上抹了抹说:“死后便是尘归尘土归土,人都不在了,建的再豪华又有何用?”
顿了顿,老道不屑的说:“能当饭吃?”
始皇帝摇摇头,沉声说:“你早晚有一天会明白的。”
“我是不明白。”老道忽然笑道:“不过我知道,你是等不到长生不老药了。”
“是么?”始皇帝嘴角露出笑意。
“当初我见到的那个毛头小子的表现的确是出乎了我的预料。我当时也是没有细究其底细,没有料到你竟然抢先下手,老道我一时打了眼,最终替你做了嫁衣。”
老道自嘲的笑了笑,随后说:“不过你也真是舍得,竟然能将功法散出去,你不怕我得到了?”
始皇帝语气平淡,“一个功法而已,我又不止传给了他一人。况且气运庇佑者得天下,纵使你得到了功法,但气运也是不会庇佑你这种人的,朕又有何惧矣?”
“你依靠秦国铁骑踏破六国方才夺得天下,你也称得上气运二字?”老道嗤笑着说。
始皇帝将手抚在传国玉玺之上,沉声说:
“自先祖孝公变法图强,我大秦六世先祖砺兵秣马,怎么称不上气运?
朕降生于邯郸,幼年便寄人篱下、饱受屈辱,然一十三岁却践祚为王,又怎么称不上气运?”
始皇帝声音平稳,但气势却是愈来愈强,
“朕继六世先祖之基业,率我大秦铁骑,破韩、定赵、平魏、灭楚、伐燕、吞齐,终灭六国,一统天下,又怎么称不上气运?
朕一统天下后,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鲤,多归我大秦!而我大秦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百姓丰衣足食,又怎么称不上气运!”
“啪啪啪!”
老道鼓了鼓掌,笑着说:
“嬴政,这天下英雄的确如过江之鲫,但你以为他们都将归顺于你?难道你以为那林岳是真心归顺于你?你以为那徐福登上了仙岛,那林岳就能给你带回来长生不老药?”
“难道不是么?”始皇帝的声音虽不大,但却是掷地有声。
“因为他是你的女婿?你嬴政连老娘都不相信,还会相信你那不一定能过门的女婿?”老道摇了摇头,似笑非笑的说:
“嬴政啊嬴政,你当我那把刀是白赠的?我没有足够制衡他的手段,岂会送给他天阶宝物?”
“哦?真的么?”始皇帝眉头皱起,却是笑着说:“朕不相信。”
“那就让我们...”老道同样咧嘴笑道:
“拭目以待吧。”
始皇帝点了点头,沉声问道:“你今天来此,就是要和我说这些?”
老道望着始皇帝笑道:“是想告诉你一声,马上便是你们所说的荧惑守心了,你的麻烦要来了。”
顿了顿,老道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不对,应该是已经来了,想必你很快便能收到消息了。”
始皇帝淡淡的说:“不过是一个星象而已,算不得什么。”
“真的么?我也不信?”老道笑了笑转而说:“不过你可别怀疑我,因为这事不是我办的,老道我虽然闲来无事,但也不至于那么无聊。”
始皇帝默默点头,“倒是让你看笑话了。”
“看笑话?我这八年,无时无刻,甚至就连做梦都想要看你的笑话!如今终于要如愿了!”老道神色忽然变得癫狂,厉声喝道:
“我为你准备了一份大礼,一份足以让你嬴政身死道消、足以将秦国击穿的千疮百孔、甚至就此覆灭的大礼!”
“说实话,你让我有些失望啊。”始皇帝摇了摇头,眼中满是不屑的说:
“本以为能和你真刀真枪的较量一番,没想到你从来后便如同过街老鼠一般活着,如今竟然还是躲在旁人背后。”
“你们的一句话,能活到最后的,方才能笑的最好。”老道毫不在意的说:“老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只要能够杀死你,我即使是你口中的老鼠又如何?老道我这些年的遭遇,纵使照比阴沟里的臭老鼠又能强到哪里去!”
“这些年你过的虽算不上好,但也绝算不上差,如此装模作样、故作可怜,可非君子所为。”始皇帝眼中愈发不屑。
而老道见到始皇帝的模样,忽然吼道:
“嬴政你懂什么!对于你们来说最重要的便是性命!是权力!但对于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是修为!
当初若不是修为受损,老道我也不会被你用传国玉玺镇压在洞庭湖底,更不会直至今日方才恢复修为!”
顿了顿,老道颇为感慨的说:
“说实话,在这种情况下你能坚持到今日已经超乎我的预料了,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老道狞笑着说:“即使你能扛的过那人的铁骑,你还能扛的过多久?”
始皇帝嗤笑着说:“是么?就凭他一个蛮夷?还有你口中的那些如今连头都不敢露,如你一般的老鼠?”
老道勃然大怒,厉声喝道:“嬴政,你不要小觑了天下群雄!”
“天下群雄?”始皇帝似笑非笑的说,随后面色一凛,沉声说:“朕在,天下谁敢称群?”
“我说了,你不要小觑了天下群雄。”老道摇头默默感慨道:“一遇风雨便化龙,你祖龙称得上龙,他们也只需一个契机,便也能称雄。”
“朕说了,单凭一个蛮夷,可不会遂了你的愿望。”
“能不能遂了我的愿,我说的不算,你说的也不算。到时候北地风起,再见真章。”
老道忽然怡然自得的说:“有茶水么?老道我很多年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了,说的都有些口渴了。”
老道目光四下打量着,迫不及待的寻找着茶水。
而始皇帝则笑着说:“怎么很多年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了?难不成你口中的天下群雄也不值得你多费口舌?”
“他们照比你,还是差了些。”老道坦然笑道:“再说,老道我话说多了,还怎么维持世外高人的形象?那岂不是真成了神棍了?”
始皇帝问道:“那个蛮夷呢?也不值得你多费口舌?”
“他...”老道陷入沉思,随后说:“我曾与他彻夜长谈一番,说实话,我很欣赏他,但他只知道征服,替代不了你。”
顿了顿,老道颇为感慨的说:“他这种人,若是生在我们那里,无疑将会更加出人头地,但生在这里...”
说着,老道忽然停了下来,对着始皇帝问道:“真不给我口茶水喝?”
始皇帝默默摇头,面含笑意。
“小气,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待客之礼?”老道嘴角撇了撇,随即他甩了甩腿,对着三丈外的的一扇矮桌伸手抓去,同时口中不屑的说:“好好珍惜你的时间吧,如今便是你的绝唱了。”
但始皇帝却是忽然厉喝道:“朕让你坐下了么?”
刹那后,矮桌“砰”的一声,化作齑粉!
老道脸皮不断抽动,过了半晌他方才笑着说:“我感受到了一股怒意,是你对于知道自已死期,但却无能为力后的发泄么?”
始皇帝沉声道:“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老道喝道:“休要再自欺欺人了,他们无不是一方霸主,但如今都成了刀下亡魂,你又怎能逃脱!”
“他们是他们,朕是朕。”
始皇帝抬眸直视向那邋遢老道,沉声说:“只要朕在,他休想踏入大秦半步!”
“哈哈哈...哈哈哈!”老道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捧腹大笑,随即他愈发癫狂,
“如今你大秦四方兵戈不断,狼烟终日不绝!内又有反贼隐隐作乱,这江山已是危如累卵!
你活着尚且能镇压一世,但你还能管的了你死后,这大秦烽烟四起,洪水滔天么!”
说着,老道手指向端坐在上首处的始皇帝,厉声喝道:“按照你们的话说,你大秦已是气数已近,天命难违!”
“天命难违?”
始皇帝沉声说:“朕既天命!”
他的声音平淡,但却又充斥着不容置疑。
说罢,始皇帝放在传国玉玺上的手掌紧握,面前老道脸上浮现一丝惊恐,随即顷刻间化作一团血雾!
“轰!”
老道化为齑粉,驴车四周也是血红满地。
大殿内,再度恢复平静。
片刻后,一道大笑声幽幽传来:“嬴政,这传国玉玺镇压洞庭湖整整八年,期间气运不断流逝,如今已是千疮百孔。你不用将他好生滋养,届时于两军阵前镇压气运。却将这传国玉玺的最后一丝气运用来攻击我,你可真是足够狂妄!”
“你今日来此,不正是为此而来?”始皇帝笑着说:“朕如此做,岂不是正合你意?”
“哈哈哈!”老道的笑声再度传来:“嬴政,你真是狂妄,不过希望你能一直这么合我的意!”
而在一处山谷中,老道睁开双眼,随即鲜血从口中涌出,直射向一丈外。
但老道却是喃喃笑道:“嬴政啊嬴政,你可真是狂妄至极啊......不过如今没有了传国玉玺,恐怕你只能拿扶苏来顶账了吧?你真是狂妄到一点后路都不留啊...”
......
而章台宫大殿内,始皇帝也是嘴角渗出鲜血。
他握着那悄无声息掉落一角的传国玉玺,眼中充满了杀意,
“传令长城军团、黑冰台、剿异军,开始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