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将至,有些东西得早做准备。
四爷开始频繁的出差,每月都要去T山一两次。而桐桐的演出在这个冬季就逐渐减少了,这种减少是从舞台的场次算的,以前她跳全程,现在,她只跳重头,把其他场次让给预备接替她的人。
像是‘手捧红旗’‘阵地受命’一些对方暂时还做不到百分百不出错的剧情,桐桐完成。其他的就换人家上!可以说每次演出她都在,都有参加演出,还出场的场次在减少。
新人换旧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党青云怕桐桐失落,跟她私下单独谈这个事:“这一天总是会来的!团里也考虑到你个人的成长和发展,随后你可以考虑编导组。”
桐桐就笑:“我有心理准备。”
少了很多精力,她就开始画画。恢复高考之后,第一届艺考生挺难的,光是这个考试资格,就不是那么容易争取到的。
首先,得邮寄或是送作品到你要报考的学校,这不得不说,将诚信这个必须做到,好似没有人想过这个……是可以找枪手的。
既然报考,就证明你热爱又擅长。既然热爱又擅长,那你平时应该是有作品的,所以,先把你平时的作品拿来,专业评审组看过你的作品,认可你的专业能力,那么我们学校会给你发准考证以及考试的相关通知和材料。
只有这个作品过关了,人家才准你考他们学校。能不能多报几个学校呢?本来也没美术类艺校招生,考试时间还高度贴近,能报考几个?
为了能拿到准考证,那不得提前做准备?咱自己是不是真的擅长绘画,是不是有这方面的天赋,咱自己心理清楚。
做画家其实是很难的,咱最多是画匠。画的多,见的多,那是熟练工。但永远成不了家!咱的画没灵魂!
绘画讲究的是创作,咱有创作吗?不过是见的多了,可模仿的有很多。咱得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对吧?
那这要送作品给人家,咱就得投机取巧。没有灵魂没关系,咱有思想,有态度,有立场呀!縋銧付费
她绘画的方向主要是生产、生活的场景。比如,这冬天来了,冬储大白菜,买菜卖菜,她用相机把这一幕幕都拍下,这是生动的。
然后再把这个照片洗出来,放大成画作。人们脸上洋溢的喜悦、互帮互助的邻里,数钱的大娘,抱着孩子挣红脸的孩子。
回头画公交车上,年轻人给老人、孕妇让座。
画开动员大会,全场热烈的鼓掌。
画清洁工在寒冬里清扫积雪。
画孩子们在托儿所里,唱歌、跳舞。
画工作的时的训练室,舞蹈演员脸上的痛苦和汗水。画她们台前精彩的演出,画下台手她们因为旧伤复发痛到大汗淋漓时的表情。
画民兵训练,画军人坚毅的面庞,画工人有力的手臂,画农民丰收的喜悦。
这些东西能说明,这个同志是关心社会生活的,是有正确的立场和态度的。至少这个东西,谁都不敢说没灵魂。
至少,应该能给自己一张准考证吧。
但是不得不说,画画是真费钱,超级费钱。
画纸、画笔、颜料,难买又死贵。
知道她在画画的,除了家里人,常来家里的邻居,再就是打扫卫生的齐维。她是看到垃圾筐里的废纸这才发现的。尤其是那颜料,感觉连小瓶子都能涮一遍用的程度。
她应该是私下给方正说过,方正是工业部门的,有一些职务。生产颜料的厂子他熟悉,然后搞来了三大箱子,白天的时候给四爷打了电话,四爷干脆就去取了一次,绑在自行车后面,然后推着回来。
王小草在周末的时候老是想ຊﻭ把孩子打发过来,姚婶子是白天过来给她们看孩子,他们一下班,姚婶子就回她自己住的小平房了。周末,他们都休息,姚婶子就不过来了。
这孩子体弱,在托儿所老师也顾不过来。只能老人带着!
她周末回来想干这个,想干那个,急着做饭,孩子偏闹腾,她就想把孩子塞过来呆一会子。
之前是给闫文静,闫文静直接拒绝了:“你家苗苗总感冒,传染给正阳怎么办?不能在一起放。”才不给你看孩子呢!这看孩子是要负责任的,我可付不起责任。
给正阳吃点零嘴,我能不叫你家孩子吃吗?我家孩子吃了能消化,又不咳嗽又不咋,你家苗苗万一咳嗽了,是不是我的错?真看不了。
王小草生气了,找桐桐帮忙。
桐桐叫她看这画板,到处是颜料:“我真忙着呢!这颜料要是被孩子碰到……不是说心疼颜料,关键是它是化学物品,有害!孩子器官弱,受不了这个。”
“你弄这个干啥?又费钱又费时间的。你先收了,给我看会子孩子嘛!”
“真看不了!”桐桐一笔一笔的上色,说她:“你要忙不过来,就叫你婆婆跟你们住!”现在这住房又不是住不下!孩子一岁前,婆婆在这里住,给你们帮忙,你从容不迫的。
孩子一过周岁,你觉得婆婆碍眼,又撵走了。回头又找邻居帮忙,拜托,谁的周末不是周末呀!这又不是急事大事,没人帮衬不行!
然后又把王小草得罪了!这个人就是这样,得罪她了,她生气三五天就又会主动和好,根本就不用过多的搭理。
反正,王小草对外说,咱可不敢劳动人家大画家!哦!大家才知道她在家画画呢。
其实最近常来这边的是刘千山,只要有空,王竹兰过来的时候刘千山就会过来。
王竹兰也发现,刘千山在这边呆着会比在金家的时候更放松更自在,话也更多。也是怪了,她跟桐桐倒是投缘。两人呆着的时候也不都说话,常不常是一个画画,一个在另一边看书。
她们偶尔说话,也是桐桐问:“色彩怎么样?”
“我觉得还不够饱满。”
或是刘千山正看书呢,问一个书上的问题,桐桐在边上答两句。
做饭也不要她做,两人蹲在烤炉边烤面包,出来切片,抹上山楂酱,咱也没吃出个好赖来,并没有觉得比馒头更好吃。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七六年的元旦,也就是这一年春节的前,一个电话打到四爷的办公室。
他接起电话,那边说:“四哥,我是刘平山。”
这事刘千山的父母带着弟弟回京城了,之前告诉过老三,只这部电话最稳妥。
然后刘平山的电话直接打过来了,四爷说:“知道了,我马上转达。地址……”
“让我姐和姐夫回来!改天我亲自登门……”致谢。
“说这些多余,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办。”
“好的!有劳了。”
老三两口子一走,金举人心中就嘀咕:这是要变天了呀!
变……又怎么变?凡遇变局,这就是新旧交替的。新旧交替最容易犯错,人容易上头,所以,脑子得快一步,行动得慢一步,得观望观望。
被出风头,谁出风头谁完蛋。
他把孩子们都叫到屋子里,不管是儿子、姑娘还是儿媳妇,自家这边这些孩子都属于脑子活泛的,二房的守财和保财就知道在车间干活,回来老婆孩子热炕头。自家这边,包括娶回来的儿媳妇,谁是那老实的?
屋里的炉子上炖着白菜粉条,一铝锅,各自端着碗舀,吃完就再切个白菜续上。
金举人说大儿子:“这是机会,但别急着伸手。厂里也有运动红,谁推都行,但咱不能动手。”
“我知道!绊倒了别人,机会未必是咱的。反倒是以后人家都防备咱,怕我再背后下绊子。”
对!咱也不知道上面的政策和对这种人的容忍度在哪里!谨慎点没有错,“不要随便说话,不要随便表明自己的态度,显的笨一点、拙一点,迟钝一点,肯定不出错……”
懂!
进举人又说老二,“你从司机班,跳到了后勤事务科!”这就不单纯是司机了,这一步没错,但是后勤事务是个肥差事,“你小心有人把你拉下水。你根基浅……这要是有变动,账目必然会清算一次。小心谨慎,后脑勺都得长眼睛。你不害人,小心人家害你。”
“明白!”
老三不在,也不用叮嘱!那玩意走了狗屎运了,老丈人起来了,足以庇护他。
金举人又看自家这老四,“你呀……玩的那些老子也是提心吊胆。”这小子是只要能为我所用,什么人都能合作,或者说,什么人都能用。
就像是那个张大平,是啥好人吗?不是!但一点都不妨碍老四跟这人打交道。
但是像是方正这样的人,他也能跟人家处好,且相互得用。
“我就怕你的人事关系网太广,总有人牵扯到你。”啥事都是有利有弊的。
四爷接了桐桐递过来的碗,是从锅里捞出来的粉条,“不该接触的都是公事往来,无私交;该接触的公事往来少,都是私交。”谁牵扯谁呀?
金举人:“……”所以说这小子贼又奸呢,谁是可用的人,谁是能处朋友的,他都分的可清了。
他看向这个儿媳妇,很诚恳的说:“你要是管不住他,就及时回来说!”别的儿子都住家里,有点风吹草动自己能知道,就老四不在家住,他糊弄他媳妇跟玩似得,那可不自在的很,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桐桐也很诚恳:“您放心,我能管住他。”
金举人看王竹兰:儿媳妇得你说,她是咋管老四的,你最清楚了。
王竹兰:“……”她是管老四呢?她是惯老四,“我咋没见过你管老四?”
“吃穿住行,我都管呢!”
“只管这个?”
“其他的他都是对的,管啥?”
一家子都看吃粉条的老四:“……”少哄人家孩子点,行不行?!